温时宴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懒洋洋地倚在柱子上:“现在清净了。”
夜初宁强撑着坐起身,直视这位传说中的师伯:“师伯此来,究竟有何指教?”
温时宴的目光在夜初宁苍白的脸上逡巡,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指教?”他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我师弟用命护着的宗门,就教出你这种自毁根基的蠢货?”
夜初宁瞳孔骤缩,下颌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江瑾尧的剑已出鞘三寸,却被闻笠珩一个眼神制止。
“温时宴。”闻笠珩的声音冷得像冰,“放开他。”
温时宴充耳不闻,反而俯身逼近夜初宁,呼吸几乎喷在他脸上:“永夜极寒之境?谁准你动用禁术的?嗯?”
夜初宁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那谁来告诉我,眼睁睁看着师尊和大师兄赴死,却什么都做不了……该怎么活?”
殿内骤然寂静。
温时宴的手突然松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果然,他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不要命的性子,你这样,晏卿这样,连子臣他……”
话还没说完,温时宴就闭嘴了,仿佛觉得自己失言了。
夜初宁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陌生的名字:“子臣是谁?”
温时宴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直起身,袖袍一甩:“与你无关。”
闻笠珩突然开口:“傅子臣,清虚长老的徒弟。”
夜初宁一怔,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江瑾尧和慕临渊对视一眼,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唯有明河,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一瞬间的愣神。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子臣会是暮情的第一个徒弟。”
温时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孩子天赋虽不及晏卿,却也是幻星宗最耀眼的星辰之一。”
夜初宁的心跳突然加速,一个模糊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他……后来怎么了?”
温时宴的眼神骤然阴鸷,周身气息如暴风雪般凛冽:“死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闻笠珩的指尖微微一动,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夜初宁身前,隔绝了那股刺骨的寒意。
“怎么死的?”夜初宁追问道,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很重要。
温时宴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小师侄,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更痛苦。”
他转身走向殿门,玄色衣袍在烛光下如流动的夜色:“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暮情的选择自有他的道理。你若真想为他做些什么,就好好活着,别辜负他最后的心愿。”
结界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夜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
夜初宁怔怔地望着温时宴消失的方向,胸口闷得发疼。
夜初宁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空气中残留的寒意。
温时宴的话语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强撑的镇定。
“闻宗主……”他声音嘶哑,“傅子臣的事,您知道多少?”
闻笠珩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夜初宁苍白的脸上。
“听过,但不清楚。”闻笠珩倒是没说谎,他的确听过傅子臣的名字,但是并不了解他。
傅子臣那一代的弟子,他只熟悉容月卿,熟悉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徒弟与其有关联。
夜初宁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幻星宗的了解竟如此浅薄。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那些早已逝去的名字,都与他师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夜师弟。”江瑾尧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别想太多,当务之急是养好伤。”
慕临渊也点头附和:“幻星宗现在需要你。”
夜初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明白。”
闻笠珩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殿外走去:“我去看看萧辛夷。”
待闻笠珩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夜初宁才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二师兄。”他低声问道,“温师伯他……经常来幻星宗吗?”
江瑾尧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师尊的房间里,确实有一幅画像,画的就是他。”
夜初宁心头一震:“师尊的房间里?”
“嗯。”江瑾尧点头,“就挂在书案对面的墙上,每次去都能看到。”
明河突然开口:“我曾听月长老提起过,温前辈与师尊……关系匪浅。”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复杂。
夜初宁的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他们……是道侣吗?”
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瑾尧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不、不会吧?师尊他……”
慕临渊轻咳一声:“这种事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为好。”
夜初宁却想起了温时宴提到项暮情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色。
那绝不是普通师兄弟该有的眼神。
“其实,关于傅子臣师兄的事……我可能知道一点。”明河见这里都没有外人了,于是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小小的距离。
“真的?”夜初宁眼前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连带着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也顾不得了。
明河看了眼殿门方向,确认无人偷听后,压低声音道:“你应该知道在大师兄之前,我们有一位大师姐吧。”
“容师姐,容月卿?”
明河点点头:“精通剑法、阵法、画符、炼丹,同时对其他职业也比较了解。
为人温婉和煦,深受师弟师妹们的爱戴,在长老和宗主眼中也是极为优秀的弟子。
本是幻星宗首席弟子和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
说到这明河的眸光有些暗淡:“可惜天妒英才。”
慕临渊不解:“但这与傅子臣有什么关系吗?”
“当年除了容师姐外,我们还有其他师兄,傅子臣就是其中之一。”
明河的声音在烛光摇曳中显得格外低沉,“他是清虚长老的徒弟,天赋虽不及容师姐,却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夜初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后来呢?”
“后来……”明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在一次外出任务中,他们遭遇了埋伏。容师姐形神俱灭。傅子臣以及其他师兄们也……”
他没有说完,但结局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