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满脸木然。
他不知道,自己要写多少次名字,这个夜晚才会平静。
病危通知书像废纸一样,堆满了脚边。
天,该亮了。
人,也平静了。
几人不知道怎么送走了医生。
只知道,医生说暂时稳定了。
门被推开。
风风火火进来的人,是谢妈。
一进屋,就愣住了。
几个孩子,像空洞的木偶。
黄莹和谢桐在揉沉裕的手腕脚腕。
伍站在一旁,黄靠在墙上,两目空空。
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几个人的反应真的有点迟钝了。
谢桐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妈,爸。”
谢妈挨个抱了一下。
“辛苦了,孩子们。”
谢爸默默退了出去,坐电梯,买了点早餐。
回到病房把早餐给了他们。
“吃点,身体要紧。”
“我和你们谢姨看着,你们吃完,回去睡会。”
没人回答。
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其余三人也是。
四个人坐在一块,互相靠着,闭了眼睛。
谢妈和谢爸轻手轻脚的靠近床边。
洁白的床,毫无生气的人。
谢妈只看了一眼就出去。
谢爸跟在身边。
谢爸伸手,轻轻拍了拍谢妈的手,“转院吧。”
县城终究还是比不上市里。
谢妈摇头,声音哽咽,“不转,就在这。”
“如果,如果,如果真的不行了,我想送她。”
这些年,沉裕跟他们始终保持距离。
大学后,更是如此。
谢爸轻轻抱了她一下,“我去找找医生。”
医院里的人,忙着找人,找关系,找药。
只为她醒来。
已经回到老家的郁烟,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出现在饭桌上。
郁桅盯着她看了又看。
“早上好。”
“早上好。”
南宫裴把碗放在郁烟面前,“面条。你喜欢吃的。”
“谢谢。”
南宫裴坐在她对面,声音懒懒的“恨我?”
郁烟抬头,一脸疑惑,“恨什么?”
“我把你带回来了。”
“应该的。”
“姐,裴姐,我已经长大了。”
“我懂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每次的选择都是因为自己。”
“我没有你们想象,我想象中的那么在意。”
“她确实是我见过的许多人中,特别的那个。”
“但我和她,都有自己想要的,不同路。”
“她为她在意的,付出,在他人眼里或许幼稚。”
“但那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了。”
“我为我想要的,付出,在她眼里,或许也是幼稚的。”
“我们只是无限接近的平行线,最后还是会回到既定的轨道。”
郁桅:“既定的轨道,是你定的还是她?”
“烟儿,我不反对,但我也不赞成。”
“你和她,都是有主见的。”
“或许,目前的这个身份,相处方式,是你们两个人都愿意的。”
“她有她自己的苦衷,你有你自己的苦衷。”
“你们并不坦诚,即使在一起,你们之间的隔阂依旧存在。”
“坦诚不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但也应该要做到,基本的信息。”
“你不知道她的家庭,你只知道她父母离异,收养了大伯家的儿子,有女儿,偏心。”
“她不知道你的家庭,她只知道你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里有哥哥,姐姐,妹妹。”
“除了这些,你们好像都不再了解。”
“她的性格改变,是因为时间还是事件?”
“你的曾经又在隐藏。”
“烟儿,你有问过她吗?”
“她有问过你,有关于你的家人吗?”
“应该是没有的。她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不愿意让人有一丝难堪。”
“烟儿,你有看见过她眼里的落寞吗?”
“你有看见过她的背影吗?”
“你有看见过,她每次看你们离开的眼神吗?”
“她被社会和时间磋磨,她活着,只是因为那几个人期望她活着。”
“她早就不想活了。”
“我们都不懂,为什么对她好的人那么多,都是十分的真心,她还是不想活。”
“她不懂,为什么不为生计发愁,甚至是锦衣玉食,在和睦家庭里长大的你,有时会理解她的想法,甚至读懂她。”
“心动,因外貌,气质,性格或是其他。”
“动心,是因为心。”
“两颗靠近的心,才能维持感情。”
“现在的你们,做不到。”
“她会为生计发愁奔波,这足以让她身心俱疲。”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去把一个无辜的人拖进沼泽。”
“她是个太过正直的人。”
“在那个社会投影的校园里,这样的人,往往没什么好果子。”
“你们不曾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或许经历了很多。”
“她也曾想过你们,但只加重了她的失望。”
“你们不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她恨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她偏执。”
“她明明可以直接去县里或者你的学校。”
“因为没有能力反抗,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爱自由。”
“也比大多人温和。”
“烟儿,她是个很清醒很理性的人,你也是。”
“太过清醒的人,感情难得。”
饭桌上没人说话。
郁桅也没再说什么。
她心疼沉裕,但郁烟是自己的亲妹妹。
沉裕在十天后醒来。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久。
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视线慢慢聚焦。
记忆回笼,身上的伤口传来痛感。
房间里没人。
但她好像闻到了谢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