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道：“我的胳膊怎么黑了？”
双雨连忙上前查看，推测道：“是不是这几天的粥毒？”
闻言，周围众人纷纷掀起袖子，大多显露黑斑，只有海小鸥的胳膊上现出微红血线。
三天都没喝下粥的双雨看着自己异常苍白的手臂，其上斑驳纹络渐次浮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之下聚集。
“看来催吐也避免不了。”
双雨微微握手，而后一拳砸在脚腕镣铐之上，连续砸了四五下，镣铐上终于出现一道横贯的裂纹，徒手一掰就会彻底解体。
她先是如法炮制，将所有玩家的镣铐都砸到了这种程度，而后又接连砸了包括穆民熙在内的三个Npc，等到第四个时，入口处传来熟悉的拖动铁桶的声音。
她止住动作，玩家们互相之间交换眼神，准备行动。
游言一口气喝完粥，向前走了几步，脸贴在铁笼栏杆之间，发动舌绽金莲的技能，看向刀疤男：“大哥，你能过来一下吗？我特别想对你说句话。”
“什么？你最好别浪费我的时间。”
虽未触发惑心效果，刀疤男却因为好奇，不由自主地弯腰趋近。
他的头靠近铁笼时，双雨突然发动，小臂如铁锁般穿过栏杆空隙。
她手肘顶住男人后颈斜方肌，手腕在其喉结上方扣成十字固，膝盖同时抵住铁笼横杆借力，整个动作如猎豹扑杀般流畅，在狭窄空间内将比她高出半个头的人锁得双脚离地。
几乎同一时间，蓝柯欺身而上，食指中指如夹书页般勾住刀疤男腰间的钥匙一扯，钥匙发出清脆声响，被她大力拽下来。
她手腕顺势一翻，钥匙被抛出，正落到已守在门口的任明舟掌心。
任明舟的手又快又稳，瞬息之间便打开了门。
但还没等她推门，身后一个暗中等待的身影立刻朝门撞了上来，夺路而逃。
游言瞪大眼睛看着穆民熙横冲直撞的背影：“这个Npc也太会钻空子了。”
但她们顾不得管太多，双雨牵制住刀疤男，其余玩家们鱼贯而出，和另外三名术士打了起来。
在这混乱场面中，知七拿出唢呐，准备吹奏助力。
“别吹。”蓝柯眼疾手快把她截下，“全是减益buff。”
“啊？”知七先是一愣，看了看混乱的战局，而后抡着唢呐冲了上去，“吃俺知七一棒。”
唢呐杆横扫时带起破风之声。
用以制作唢呐的木料由无名椽精心挑选，坚硬无比，正适合当狼牙棒使。
四名术士很快在实力不对等的群殴中败下阵来。
玩家们发现胜利之后并没有自动爆装备，只能自给自足，动手搜刮战利品，连敌人的衣服都不放过。
铁笼里的女孩们缩在角落，双雨回头去望，她们眼神中既有恐惧又有期待。
游言询问：“要带着她们走吗？”
双雨想了想，最终摇头：“我们先出去探探，弄清路线再回来接人，要是团灭了，也不会牵扯到她们。”
这种玩法在游戏中显得太过谨慎，但是玩家们看着Npc们生动鲜活的模样，实在也无法随意对待她们的生命。
知七安抚众人：“大家暂且等着，我们找着活路就立刻来接你们。”
作为一直紧跟队伍的玩家之一，海小鸥本习惯性地要和大家一起离开，临走时却忽而感觉衣摆似乎被拽了一下，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一个小女孩眼巴巴望着她的目光。
她心生恻隐，不由犹豫地顿住脚步，看着将要走远的队伍，匆匆唤道：“我就在这里守着。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在群里给你们留言。”
她并不是战斗型的玩家，对她而言，外面的探索太过机动和莫测，留下当个望风者也不错。
玩家们纷纷挥手应和，表示知晓。
众人走出长长的甬道，又用刀疤脸的钥匙打开紧闭的外门，终于得见天光。
双雨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转身准备安排分头行动，在清点人数时，却发现除了海小鸥之外，还少一人。
她反复计算：“从宗门出来七人，加上游言、汀洲，一共九人，海小鸥留在里面，我们应该有八个人，怎么少一个？”
知七掰着手指对照人头数，翻来覆去只数到七个人，也不禁疑惑，总觉得忘了什么：“还有一个人是谁？”
玩家们面面相觑，忽然意识到从出宗门起，某个模糊的存在就像褪色的背景般嵌在队伍边缘，但是谁都没有留意到那个人的样貌，甚至连姓名都没记住。
那好像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完全不会被人轻易注意。
游言大手一挥：“没事，她可能单独行动了。生死有读档，怕什么。”
听她这样说，双雨也不再纠结，毕竟游戏而已，每个人有极大的自主性，死了也可以原地重来。
而此时，她们都没注意过的虚不遇，其实和海小鸥一同留在了原地值守。
夜色浸透外门寮房时，急促叩门声响起。
孙哲推门，看见一席锦袍下摆扫过门槛，内门弟子腰间悬着的令牌泛着冷光。
来人抬袖掩口，像是外门地界的空气污浊了他，他嘴里冷冷说出两个字：“要人。”
其实在看到来人时，孙哲就突然想起了刀疤脸他们的至今未归，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只能赔笑：“严师兄，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严师兄皱眉：“少说废话，你知道是谁要人，慢了你担待得起？”
听他提起那个人，孙哲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不敢怠慢，也顾不得许多，直言：“今日去喂食的尚未见人影，恐怕要劳烦严师兄随我走一趟。”
严师兄大手一挥：“带路。”
地牢外门开合时发出磨牙般的声响，孙哲越往前走，越觉得心中惴惴。
直至走到铁笼近处，他猛地顿住。
铁笼前横七竖八躺着只穿内衬的尸体，身上大小伤痕无数，新鲜的血味扑面而来。
严师兄并没有理会刀疤脸四人的尸体，第一时间看向铁笼内。
看清状况后，他脸色铁青，反手掐住孙哲咽喉：“少了八个！你拿什么交代？”
孙哲被拎得双脚离地：“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抓！”
“你最好能兜住。”
严师兄松手将他甩到一旁，走进铁笼环视。
女童们被吓得纷纷后缩，海小鸥虽也被他凶横的气势镇住，但仍鼓起勇气将她们护在身后。
看着凸显出来的海小鸥，严师兄一把将她抓起，粗鲁地撩起她的袖子。
他粗粝的指甲划过她胳膊淡青色血管，那里隐约浮着一线极细的血痕，像被针尖刺破后凝结的朱砂。
似是选中了人，他拽着海小鸥就走，经过孙哲时，嘴角的讥笑若隐若现：“你的运气不错。”
孙哲连连弯腰躬身，待他走后，冷汗已浸湿后背，他长呼一口气：还好有人未生药斑，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地牢甬道的青砖在足尖飞速后退，严师兄的身影忽隐忽现，飘摆不定，带起猎猎罡风。
海小鸥只觉得自己就像片被风卷着乱飞的枯叶，无力眩晕间突然又大力撞进一团青雾，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扔进洗衣机里甩。
二人的身影很快在黑暗中消失，只留下身后灰尘轻落。
等海小鸥能重新感知四肢时，鼻尖已经快要戳在潮湿的泥土地上，她喉咙里泛着酸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已失去了平衡的概念，全靠那只提着后领的铁钳似的手，才没瘫成烂泥。
她隐隐约约听见身旁人说：“四师兄，人带来了。是个好苗子。”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似乎离她很远，像从云雾深处飘来，又似乎离她很近，仿佛她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人的脸。
那人说：“扔进来。”
海小鸥一个激灵，胃还在喉咙口蹦跳，头脑却一下子清醒了。她既有种强烈的渴望，想看看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又有种更强烈的预感，一旦看见那个人，一定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
严师兄并指如刀，眼前卷起风，海小鸥像块被投石机甩出的石子，滚进黑暗。
她碰到木质的地面，意识到自己应该来到了室内。
周围光线昏暗，药的苦香将她包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躁动，发出嘶嘶鸣叫，沙沙刮擦。
她觉得不安，立刻将手缩回袖子。
一条银链骤然从暗中蹿出，精准缠住她脖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拽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