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藏南羌族自治区。
天还未亮,格聂向沙鲁里山最高峰格聂神山走去,这是唐羌着名的神山之一,被称之为“横断之心”。
整个理塘格聂,都位于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这里山峰耸立,雪山连绵。
格聂以山为名,母亲希望他能像格聂神山一样坚强,宁静与祥和。
如今,格聂的平静的心荡起了一阵涟漪。
北海即将全面进攻益州,藏南羌族自治区负责进攻益州越巂郡。
郡尉扎西康巴号召唐羌和发羌各部发兵,在稻城红草地相聚。
唐羌和发羌被烧当羌征服不久,刚刚加入北海大家庭,格聂因此十分纠结。
在心中,他认可北海“多元一体”的民族政策,也认可北海王张归元是他的主公。
另一方面,汉族和羌族战斗了百年,相互以对方为仇敌,这种仇恨无法消除。
因此他十分纠结,不知应不应该去稻城红草地。
顺着山道,他攀爬到山顶,此刻太阳已经东升,在阳光照耀下,神山的轮廓清晰可见,雄伟壮观。
他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可脑海里的杂念无法抛弃。
格聂在山顶虔诚而拜,希望自己的信仰给自己答案。
格聂神山静悄悄,没有任何启示。
“阿哥,我一猜你就在这里。”
格聂的妹妹禾尼花海一溜烟跑来,身后跟着一只洁白如玉的小羊羔。
小羊羔似乎将禾尼花海当成了妈妈,紧紧跟着她身后,不断用鼻子拱她。
兄妹俩是一母同胞,形貌极似,格聂看着四周,轻轻一笑,问道:
“阿妹,你说我应不应该出战?为了汉人而战?”
禾尼花海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回答让格聂啼笑皆非。
“打架是不好的,我们不应该打架。”
她认真地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爸爸活着时和我说,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
“主公给了我们许多东西,在大雪封山我们快饿死时送来了青稞,在草场变绿前送来了牛羊,现在草场正盛,他们又来修路。”
“许多修路的叔叔伯伯倒下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她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白要主公的东西,也要送东西给主公。”
格聂沉声问道:“阿妹,你要送什么东西给主公呢?”
禾尼花海眼眸弯成月牙,轻声道:
“我要送给主公一个花环,这样主公不用到草原,就能闻到百花的芬芳。”
格聂满脸笑意,心中的积郁眨眼消失。
妹妹说的对,唐羌人懂得情义,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
主公一心为了羌人,心中尚且没有汉羌之分,自己身为羌人,又何必惜身,纠结于是否为汉人而战呢?
无论是汉人还是羌人,做人,做事,要有真心。
主公并非是外来的统治者,他从不杀害普通的百姓,他的军队只攻打奴役人民的老爷。
这样的主公,是汉人,还是羌人,又有什么区别?
格聂大笑着离去,天地间骤然起风,似乎在附和着他的笑声。
母亲丹正卓玛已经在营帐门口等待着兄妹俩,见儿子的样子,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
“格聂,你的父亲死于汉人的屠刀下,你真的要为了汉人而战吗?”
“你连汉语都不会说,真的要离开理塘吗?”
格聂正色道:
“流水总往低去,且思它向高来。仇恨犹如流水,恩情却如高山。”
“父亲并不是死于北海人手中,北海人帮助我们,我们也应该帮助他们。”
丹正卓玛心中一叹,只觉天旋地转。
离别是唐羌人的宿命吗?
兄妹俩的父亲,她的丈夫,就是为了报答唐羌老爷的恩情,明知必死,依旧踏上了出征的路。
现在,又轮到了自己的儿子。
屠刀征服不了羌人,但恩情可以。
丹正卓玛轻声道:
“已过了开花的时光,蜜蜂儿不必心伤,既然是情缘已尽,我又何必断肠。”
格聂跪拜母亲,不舍道:“父母恩情深重,只愿长寿安康。”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丹正卓玛拿起转经筒,开始为儿子祈福,忍不住喊道:
“洁白的仙鹤啊,借我一双翅膀,不要远离故乡,莫忘回归理塘。”
格聂脚步一滞,强忍着没有回头,一声唿哨,一匹天龙一般的白马从山谷之中跑出,神骏无比,站在格聂身边又啃又咬,十分亲热。
格聂和追过来的妹妹告别,骑着白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禾尼花海年龄尚小,还不懂离别之苦,站在草场里望着哥哥的背影,只觉得心酸酸的。
那白马神骏无比,天生喜欢疾驰狂奔,在草原上越跑越快,发力疾驰,速如飞箭。
唐羌各户的族人,看到格聂骑着白马穿过自家的草场,知道他去赴稻城红草地之会,纷纷骑着战马,带着弓箭追随。
这般大跑了四五个小时,他身后跟着数千名骑兵,如乌云遮日一般。
他并未先到稻城红草地,而是去了一处雪谷,对着雪谷一声呼哨。
雪谷之中传来鹰啼豹啸之声,一头头巨大的金雕从山谷之中飞出,身形奇巨。
双翅展开四米多长,羽毛坚硬如铁,围着格聂不住盘旋。
又有一头头雪豹从山谷之中走出,身形矫健,灰白毛发与雪融为一体。
全身毛发蓬松,四肢短小敏捷,尾巴粗大和身体一般长,
行动轻盈,踏雪无痕。
雪豹和白马显然是老朋友,相互用脑袋蹭了蹭,显得非常亲昵。
这是格聂的动物朋友们,此番远征益州越巂郡,他要和朋友们一起出发。
稻城红草地,郡尉扎西康巴拿着小巧的沙漏急得抓耳挠腮。
马上就要到出发的时间了,理塘却无人来。
他不相信那个雄鹰一样的少年,能被仇恨遮住双眼,忽然,身后的羌族骑士们发出阵阵惊呼。
扎西康巴转头望去,却见空中现出一位护法真神。
一面二臂,右手举剑,左手执持恶魔之心肺于胸间,左肘夹着弓箭并擎红枪。
全身铜甲披挂,身着红丝大氅,头戴红铜头盔,饰有五骷髅顶冠。
项佩五十个新鲜头颅,脚穿红皮高筒靴,全身向外冒着紫红色火焰。
这位护法神左侧伴神是一位红面女神,貌如罗刹,一身黑蓝色如同乌云,面孔通红多皱,上面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眉毛拧起,嘴大张,舌上卷,獠牙外露,右手持铜剑,左手持三角霹雳橛,坐骑为食人黑熊。
右边伴神是红司命主索达玛保,身穿铠甲,戴头盔,右手持红矛,左手挥舞红赞绳套,骑一头野干。
周围还有八个红色的舞剑屠夫陪伴。
“呀,是姊妹护法,理塘格聂到了”
一队骑兵乌云卷地而来,簇拥着一位少年郎。
他头顶有金雕盘旋,身前身后有雪豹追随,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看呆了众人。
鲜衣怒马少年郎,何人不识理塘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