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碎片却尾随而来,在空中重组成一只巨大的红眼沙漏,悬在头顶,标出剩余时间。
沙漏底端漏出的不是沙,而是一滴滴液态的铜,落在石阶便烧出焦黑的洞。
樱忽然喊:“钥匙孔!”
她指向倒悬石阶的最上端——那里嵌着一扇巴掌大的铜门,门孔与仓胸口的银链断口完全吻合。
仓毫不犹豫,将链头狠狠插入。
咔哒。
铜门弹开,里面是一枚极小的齿轮,齿轮上刻着两个字:“心核”。
仓用指尖去拨,齿轮却纹丝不动。
樱抬起仍在渗血的手腕,按在齿轮中央。血一触齿面,齿轮立刻旋转,发出婴儿笑声般的咔咔声。
整个倒悬石阶开始震颤,像被抽走脊梁一般。
倒计时沙漏轰然崩裂,最后一滴铜液落下,却在半空凝成一只五彩兔子。兔子双眼漆黑,张嘴吐出一道裂月残片,正嵌在仓的锁骨。
剧痛之中,他听见小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第三层入口已开,但门后不是出口,是账本。”
话音未落,倒悬石阶陡然对折,像折纸一样把三人卷入漆黑的时空中。
黑暗里,只有兔子耳尖的残月发着冷光。那光映出一张巨大的账簿,悬浮空中,页页翻动——每一页都是他们欠下的“债”,每一笔都用血写就。
最后一页空白,却自动浮现一行新字:“偿还方式:以心核为匙,以余生为息。”
仓伸手想撕去,指尖却穿纸而过。
兔子忽然如人形般站立起来,摘下一只耳朵,化作真正的钥匙,递到樱面前。
“只能选一个。”它说话的声音,像是仓自己的。
樱握住钥匙,看向仓锁骨里那枚裂月。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她做出了选择——钥匙插入自己胸口。
血光一闪,账簿合拢,黑暗坍塌成一条狭长的光缝。
仓抱着缓缓倒下的樱,耳边只剩翠儿的哭喊和兔子最后一句低语:
“子时已过,债已转期——下一任守门人,请签字。”
仓的喉咙里迸出一声破碎的嘶吼。
樱的身体在光缝前静止,胸口的钥匙孔没有流血,反而长出一枚极小的铜芽,像新长的心尖。
她抬手,指尖最后一点温度落在仓的眉心:“别停……”
就在这时,铜芽“叮”地弹开,化作一条细线,把樱整个人拉进账簿。
账页合拢的瞬间,仓扑了个空,指间只抓住一缕她的发丝。
只见发丝瞬间化成一根黑白分明的羽,羽根刻着细字:“活下去,才有赎回我的筹码。”
兔子冷眼旁观,把另一只耳朵也摘下,轻轻抛起。
耳朵在半空碎成光屑,凝成一张薄如蝉翼的通行证——上面印着仓的剪影,却留了一处空白,像在等待谁的脸。
“带她走,还是继续闯?”兔子问的是翠儿,眼睛却盯着仓的锁骨。
裂月残片正在皮肉下生长,像第二颗心脏,每跳一次,倒计时便重新启动:——这一次,是仓的余寿。
翠儿抹干泪,握住通行证空白的一角,用指尖血画下自己的侧影。
血线一成形,通行证猛地燃烧,火中浮现一道向下的螺旋阶梯,阶梯尽头,是一线真正的天光。
兔子退后一步,身体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齿轮与菌丝交缠的骨架。
它用最后的声音说:
“第三层已通关。
门后不是出口,是赌桌。
筹码:你的命,她的期,翠儿的魂。
赢,三者皆生;输,幽冥再开。”
刹那间,火舌卷尽,阶梯凝成实体。
仓抱起虚弱的翠儿,踏入螺旋阶梯。身后,账簿“啪”地合上,封面出现一行血字:“赌局开始,买定离手。”
阶梯尽头,一张乌木长桌横陈。桌对面,坐着一位戴裂月面具的荷官,指尖正洗着一副空白的牌。
仓把翠儿护在身后,抬手按在自己裂月心跳上,声音沙哑却坚定:“发牌。”
荷官的指尖一捻,空白牌背翻成漆黑,牌面却映出流动的光——
第一张:仓的肋骨化作钥匙刺入樱心口的瞬间;
第二张:翠儿在笼中仰头,泪珠凝成五彩蘑菇;
第三张:幽冥的裂月完全合拢,所有影子被抽走颜色。
“三局两胜。”荷官的声音似冰水灌耳。
“每局赌注:你余寿三分之一,共二十四小时。
输光即死,赢满即可赎回一人。”
仓坐下,锁骨处的裂月残片随心跳发光,倒计时开始。
翠儿却被无形之力定在椅背,无法开口,只能睁大眼睛。
第一局:翻牌比“重”。
荷官推出两张牌背——左为铁,右为羽。
仓想起樱化成的黑羽,伸手点羽。
牌翻,铁牌竟浮出整座幽冥的重量,压得桌面嘎吱响;羽牌却空无一物。
“羽轻于铁,你输。”
倒计时骤减八小时,裂月残片往肉里嵌进一分,血沿锁骨滴落牌面。
第二局:翻牌比“空”。
新两张牌背——左为人,右为镜。
仓深吸一口气,指镜。
牌翻,人像牌里樱的剪影挣扎欲出;镜牌里只有仓自己空洞的瞳孔。
“人胜于镜,你赢。”
倒计时返回四小时,裂月微退,却留下一道漆黑裂纹。
第三局:荷官将两张空白牌推到仓面前,淡淡的道:
“这一局,比‘心’。你写,我写,重者为真。”
仓咬破指尖,在牌面写下一个“樱”字。
血字刚成,便燃起幽蓝火焰。
荷官提笔,却未蘸墨,只在牌面轻轻一点——空白处浮现一枚铜芽,芽尖滴落樱最后的温度。
牌同时翻开。
仓的“樱”字已被火焚去一半;荷官的铜芽却抽出嫩叶,叶脉里流动着倒计时。
“重者为真,你输。”
荷官抬手,仓的最后八小时瞬间熄灭。
只见裂月残片自锁骨炸开,化作无数光屑,却在空中凝成一只新的手掌——掌心托着那枚铜芽。
手掌轻轻按在翠儿眉心,芽叶舒展,将倒计时最后一秒注入她体内。
仓的轮廓开始透明,他却笑了:“我输光寿命,但赌局没规定不能换人坐庄。”
话音刚落,铜芽猛地反噬荷官,裂月面具“咔”地碎成两半——面具后,是樱紧闭双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