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让你死的。”
风澜迅听到身后的人冷声说道,转身,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低头就见一把银白长剑插进他腹中,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不会让他死的人此时正平静地望着他。
一如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样。
他应该愤怒、应该怒吼、应该质问。
但现在,他该醒了,风澜迅睁开眼睛,已是深夜,绮月阁窗外明月圆满好似银盘,正是十五,也该去看看了。
出了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场雨,地上的浅水洼在月光照耀下像是融化的银子,而月光此时却像是升腾的银色雾气,氤氲朦胧,美得不太真实。
风澜迅一脚将水洼踩碎,积水漫过鞋面没留下一丝痕迹,而后整个人风一样消失在原地,除了被踏过的水洼中荡漾着的波纹,没留下一丝来过的痕迹。
另一边,尚弦月睁眼,身体僵硬地不成样子,动了动感知回归,这才感到身上不仅疼痒地很,而且冰冷的像死人一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冻僵了,她竟然觉得倒也开始可以忍受了。
突然一声脆响,强光亮起,尚弦月下意识眯起眼睛。
看看他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风澜迅一进来就见那道白影竟然蜷缩在霍景深的冰棺盖上,大步走过去将人拎起来,这才发现人是清醒的,这倒是省了他许多事情。
“舒服吗?自己师兄的棺材舒服吗?嗯?”将尚弦月按在冰棺上,正与霍景深脸对着脸,风澜迅邪笑着讽刺道,“大师兄从小就疼你,哪怕是死了也爱给你行方便,最喜欢大师兄了嗯?”
尚弦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大师兄的棺木上,下意识就要起身。
她不能、她怎么能离师兄这么近,师兄会不高兴。
一直像是烂泥一样任由他搓圆搓扁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在他手下挣扎,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恍惚间,风澜迅觉得自己也好像重新又有了鲜活的感觉,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几乎能看到轮廓一般。
尚弦月气急攻心,只觉得心脏处传来剧痛,身体猛地僵住。
突然手下的人不再挣扎没了动静,风澜迅冷冷看着,能感受到手中纤细的手臂皮肉下跳动的脉搏归于平静,皱了皱眉。
他还没对她做些什么呢。
但十息内,在一阵猛烈的呛咳声中,尚弦月重新恢复了呼吸。
吐出一口淤血,胸口的剧痛还没散去,但在逐渐减弱,尚弦月看着隔着棺盖与她面对面的霍景深,面色苍白,神色沉静嘴角微微抿着,好像烦扰忧心着什么一般。
可不是嘛,师兄临终之时不就是在被她的事烦扰着吗?
她对不起很多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躺在里面的是师兄呢?
“你在想什么?”见她不再挣扎,风澜迅也很快失去了兴趣,反而掐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头与她对视,“在想当初是怎么杀的霍景深吗?”
这次尚弦月明显平静得多,就在风澜迅以为她还是会保持沉默时,一道沙哑好似沙石摩擦般得声音响起:“我在想——”
“死的怎么不是你——”
风澜迅闻言顿住,从来都是听萧疾说“尚弦月,怎么死的不是你?”、或者尚弦月自己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第一次,尚弦月对他说“死的怎么不是你?”。
风澜迅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若是别的人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风澜迅你怎么不去死”,他一定会让这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但是现在……
“哈哈哈哈……”风澜迅笑出了声,甚至有些停不下来,尚弦月静静看着他发疯,再不发一言。
好一会儿,风澜迅像是终于笑够了,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形容狼狈的尚弦月再不复当年的清风明月,像是他终于将明月囚禁、藏起来、留在他身边。
风澜迅突然觉得很满足。
“尚弦,我不会死的,我会看着你,一直到你死为止。”风澜迅说着,伸手落在尚弦月系带上,轻轻一拽,身上唯一一件轻薄的衣衫便从肩头滑落下来。
冰棺的寒气直接接触皮肤,尚弦月悚然一惊就要翻身而起,却又被狠狠按住,一阵冰凉贴上她的后背,是沁透了寒气的华贵衣料,风澜迅贴上来,整个人从背后压在她身上。
“风澜迅,滚开!”
察觉到风澜迅的不对劲,尚弦月嘶哑的声音中带上了怒意和微不可察的慌张。
就在风澜迅想要下一步动作之时,却见一道黄符晃悠悠从头顶墙上唯一一条用来通风的通气口中飘下来,正落在风澜迅头上,疑惑将其拿下,就见符文亮起,强光差点将她的眼睛刺瞎,下意识闭眼扔开符咒,起身后退数十步。
随后伴随一声巨响,再睁眼就见精寒铁矿造的屋顶被炸开个大口子,而尚弦月更是不知所踪。
是谁,是谁能在他眼皮底下将尚弦月带走!
低头,挪开脚 将那张黄符捡起,风澜迅双眼眯起,笔势圆滑、笔力适度,起笔落笔都是他特有的方式,可以说若不是他本人在此,说这不是他画的符都没人会信。
既然如此,那没察觉到他也正常,定是用了匿息符。
哪个老鼠,连他的人都敢偷!
此时,尚弦月正被人整个像是打包一样用包袱包了背在背后,背着她的人头上套了麻袋在脖子上用麻绳扎住御剑将雾霭割开,留下一道白线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只是月光照在剑面上,宝石闪着晶莹的光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尚弦!你真是让小爷我好找!”
熟悉又欠扁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尚弦月恍惚一瞬,只觉得上一次听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自称陆柳的人长了一张和风澜迅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有一把一模一样的诛神剑,甚至连犯贱的劲儿都和风澜迅一模一样。
曾经一模一样。
甚至在昨日之前,她都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现在——
没了,发生过的,一切,什么都没变。
“尚弦小爷我问你话呢!尚弦——我*,尚弦月!”风澜迅正奇怪絮絮叨叨半晌没人回应,回头就见月光将那原本一张消瘦的美人面照得惨白,而尚弦月的头此时正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歪斜,不应该说翻折向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