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守,金布律我们也都看了,是不是太重了,纵然是关中,也没有如此高的商税。”
赵由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满:“十税一,这意味着我们十钱的财货,就要缴纳一钱,这样一来,我们根本就是在亏本。”
看了一眼赵由,岷沉声,道:“稍后,商市署会健全贾市准入制度,没有得到郡守府授权,下发经营文书者,不得进入。”
“经营文书会限定经营财货的范围.......”
“至于十税一,这对于你们而言是好事,有了南阳商会在,不会有人欺压你们,虽然商税很重。”
“但,你们不需要向贵胄,豪强缴纳保护费,算下来,有利于你们。”
“郡守府会对于小规模进行扶持.......”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自然是听出了岷的威胁,贾市准入制度,这意味着,他们的命脉落在了南阳郡守府手中。
但是,他们也清楚,岷说的很有道理。
若是南阳商会可以庇护他们,不向那些豪强贵胄缴纳保护费,一来二去,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上守放心,我等非不知足之人。”
岷起身环顾一周,凌厉的目光从每一个商贾身上路过,最后笑着,道:“希望如此,本守非嗜杀之人,却也提的动刀!”
“我等恭送上守!”
这一刻,众人起身相送,眼中满是恭敬。
........
郡守府。
岷脸上满是复杂,他心里清楚,想要整合南阳郡,就必须要拉拢南阳郡的庶人,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吃得上饭。
以工代赈,只是为了活命。
而发展商贾,才是真正的改变南阳郡的关键。
只有商税的增加,才能缓和农税的征收,进一步减免开荒赋税,鼓励庶人开荒,让南阳的发展变得有序健康起来。
而且,这个时代的商贾,极为的畸形。
他确实是打算提升商贾地位,大力发展经济,但也要为这些商贾,商社套上笼头,从而让咸阳那边没有话说。
合州以及琼崖,那是最后的退路。
不到万不得已,岷不想离开中原,不想离开大秦,整合一国之力,才有可能实现他内心深处的野望。
商市署长史周青走进政事堂,朝着岷行礼,道:“上守,南阳商会已经建立,只是各大商贾,以及商社内心深处有怨气。”
“十税一,是不是太重了?”
“重么?”
岷冷笑一声,摇头,道:“一点也不重,我们对于生活所需的财货,包括低利润的财货,会减免赋税。”
“那些暴利的财货,自然要征收重税。”
“更何况,南阳商会的存在,会让他们节约孝敬地方豪强以及贵胄的那一笔钱粮,对于他们而言,也许有损失,但微乎其微。”
抿了一口热茶,岷围着炭火,道:“你们商市署,修订金布律,设立贾市准入制度。”
“对于各肆,都要严格管控。”
“由商贾申请,然后商市署调查,最后下发经营文书,登记造册。”
“我们对于商贾是要进一步放开,但是在某些地方,也要进一步收紧。”
“申请经营文书,一视同仁,一百钱。”
“按照商社与商贾经营数额的多少来征收商税,数额越发,征收越重,最重不得超过四成。”
“由你与喜等人联系修订金布律,以及贾市准入制度,由商市署作为监督执行。”
“诺!”
点头答应一声,周青心中一荡,他心中满是激动。
干事,才能有政绩,才能升迁。
反正一切的压力有岷来承担,他就是一个干事的,有功无过。
.......
咸阳。
就在岷在南阳改革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公羊卿进入了咸阳,开始拜访勋贵与嬴姓公族。
消息第一时间传入了吕不韦耳中。
“相邦,我们要不要干预?”
王绾神色凝重,朝着吕不韦,道:“若是任由发展,必然会有冲突。”
“不用管,大王铁了心要支持南阳守,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吕不韦喝了一口热茶,望着炙热的炭火,意味深长,道:“岷这样的人,又是一个商君。”
“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他也将天下庶人,当人看。”
“他比商君内心多了一抹温情。”
“但 ,他比商君更为圆滑与心狠手辣。”
“老夫相信 , 他可以应对这一切,只有经历朝堂的黑暗,他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如今老夫在,可以为他遮挡腥风血雨,可老夫迟早都会不在。”
“现在出手,对于他的未来不利。”
吕不韦的内心是复杂的。
他对于岷是欣赏的,但内心深处又有忌惮。
因为他清楚,岷的理念与秦王政相同,而不是他着书立道的杂家,大道之争,有进无退。
他不会让岷破坏他的路。
却又期待岷走出不一样的路。
吕不韦望着猩红的炭火,忍不住感慨,道:“年少成名,大权在握,放眼中原大地,从未有过这样的人杰。”
“他是法家的代表!”
“岷子,如今已经是法家的信仰。”
“是啊!”
这一刻,王绾也是感慨万千。
他亲眼见证了岷的成长,自然是清楚,这样的人杰到底有多恐怖。
抿了一口茶水,王绾感慨,道:“他虽然年幼,但极为的老道,几乎每走一步,都留有退路。”
“合州那边,有消息传来。”
“现如今,已经迁徙三万人口,合州城也建成了。”
“东山商社的工坊坐落于此!”
“嗯!”
吕不韦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道:“合州的事情,不要外传,他确实是需要留下一条退路。”
“要不然,商君的结局,便是他的下场。”
“为大秦,已经死了无数人杰,没有必要都死了。”
“他的眼中,没有对于王权的敬畏,也没有对于贵胄的向往,反而是他的心中装着庶人。”
“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个另类,一个异端。”
“老夫做不到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夫不敬重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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