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满野给的亲卫腰牌,往北境送物资就方便许多,至少自家娘亲的棉衣肯定是能送进去了。
满野的归来算是让家人全都安了心。
虽然仍旧放心不下,但是至少知道身在何处,至少能够互通书信,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满野带回的那一车书信,王清晨全都送到了兵部的驾部司代为邮驿。
兵部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
十月末
京师下了第一场雪,这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王清晨也难得和景阳、孔卓两人吃酒。
今年发生了太多事,他们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此时几人才能坐下来话闲。
“听说礼部已经拟定了迎礼?”说话间不由谈到了明年的恩赏。
“嗯,时间估计就在二三月份”孔卓也没有隐瞒。
毕竟这件事情对两位兄弟还是挺重要的。
届时两人亲属说不得也能团聚。
“不凡兄可知兵部给了什么封赏?”景阳迫不及待问道。
毕竟这次首功也有争执,骁骑灭了王庭,白破虏率先进攻且灭了大半北戎部落。
谁是首功还真说不好,不过覆灭北戎王庭肯定是大功一件,源家老大能凭此获得爵位也说不定。
难道魏国公将自家大儿子留在漠北就算准了今日?
要是出了一门两国公,那朝中那些人恐怕会坐立难安吧!
这般想着,景阳不自觉看向自己好兄弟,这小子命数怎么这般好。
好事怎么就没让他赶上呢?
如果他手里有骁骑,现在岂不是也能同样威风。
可惜他们景国公府没有骑兵。
“兵部守得很严,除了陛下和太子知晓,目前没什么消息漏出来”孔卓一如既往严谨。
“溪言,你难道不紧张?你这侯府再升一级就是国公府了,岂不是和你家泰山平起平坐了?”
景阳希望从王清晨脸上看到些变化,但终究是失望了。
“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王清晨说道。
如果他想要继承爵位的话,只有过继这一个办法,那他就不能叫王清晨了,得叫白清晨。
而他现在也已经有了爵位,虽然只是县男。
“你是真不动心啊?”对于自家兄弟的泰然,孔卓和景阳都是羡慕。
这份从容即便是孔卓都没有,那可是国公啊!
他们也知道,王清晨肯定不会改姓的,那样他的文名就尽失了。
以王清晨在文坛的名声,假以时日必是文坛领袖。
这其中的分量并不比一个国公小来得小。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孔卓以及景阳都好奇起来。
“文瑾已到开蒙之年,不知两位兄弟可有学塾推荐?”
王清晨本来是想要问梁朝关于弘文馆的事情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君密则失情。
景阳两人对视一眼,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溪言有所不知,国公府的孩童到了适龄年纪,都会被陛下恩荣进入弘文馆修学”
“我孔家则更为特殊,每年都会有嫡系稚童被送入弘文馆伴学!”孔卓说道,显然他曾经就是那个伴学。
王清晨显然是问错人了。
所以说这段时间源冰并不着急,也是想到了明年侯府可能晋升的事情。
他这么一问倒是有点冒失了。
“我自罚一杯”王清晨说道。
落雪之后,京师的纷扰便逐渐冷落下来。
王清晨也能感受到朝堂上的变化,显然蛋糕应该是分完了。
所有衙署都在为过年做着准备,考功司的工作也开始逐渐收尾。
令百官高兴的是,年终盘库,竟然还盈余了数百万两。
在北境有大战的情况下,国库竟然还能盈余,这说明国家正在强盛。
这是难得的盛世之姿。
十一月末
云霞产下一女,母女平安,墨涤终于抱得小棉袄,可把王清晨羡慕坏了。
结果就是王清晨忙活好几个晚上,立志要给小文瑾造个伴。
“你真的喜欢闺女啊?”源冰不理解,这个时代自然是男孩更受重视,这是毋庸置疑的。
“闺女是爹的小棉袄,小闺女香香糯糯的多可爱”王清晨说道。
“那再来几个回合吧!总要满足你这个心愿的!”源冰不怀好意地在王清晨腰间揉了一把!
“啊?”
这个目的单纯吗?
……
因为自家师父重开医馆的缘故,恰巧这段时间王清晨也有时间。
所以王清晨一到休沐就带着小文瑾到济春堂当坐堂大夫。
一方面是让小文瑾熏陶熏陶,另一方面也是让他多练练手,不至于手生。
尤其是师祖传下来的银针,放在他身上一共也没用上几回,总感觉愧对自家师父。
有了王清晨的帮助,柴胡医书的编纂也踏入了快车道。
这也是他进京来的最大目的。
《骨科大略》这是柴胡敲定的初稿,也是柴胡的试手,所以挑选的专科。
“师父,您是不是又偷偷去乱葬岗了?”王清晨看着《骨科大略》上更加详细的插图说道。
“你小子!这是你师父我去京师周边的义庄所获”柴胡没好气说道。
乱葬岗,他这身子骨可以去,但是没必要,义庄多的是枉死枯骨。
“那师父您算是积了大德了”王清晨翻阅着手中医书说道。
“别说风凉话,给你就是让你看看,哪里可以改进,过两天拿给你两位师伯看看,要是出现错漏,你我师徒可就丢脸了!”柴胡认真说道。
要说京师的病例真不是乡下可以比的,南市之中搬运工最多,最常见的伤病便是各种骨折。
这也给他提供了丰富的病例。
“您这药方也公布啊?您是真不心疼”
书页末,王清晨看到自家师父关于断续药膏的记载不由赞道。
其效果虽不如传说中的黑玉断续膏,但是在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抗菌消炎、修复断骨方面都有独特的效果。
“你觉得应不应该公布?”柴胡也很是犹豫,这种事情有利有弊,他也是考虑了许久。
“您既然写上了,想必已经考虑好了”王清晨说道。
“对了,上次给您说的那个石膏固定法您试验地如何了?”王清晨想起什么,继续说道。
“那个好是好,只是拆解太过繁琐,远没有夹板便利”石膏凝固之后确实没有太好的拆解工具。
“对了,你还没有去祭拜过师祖吧!年前的话,空一天,我带你去拜祭一下师祖”柴胡似想起什么随即说道。
“知道了师父”随即王清晨便将医书揣进怀里,正好上班摸鱼的时候打发时间。
景佑二十四年就这样在喧嚣与热闹中缓缓度过。
这一年无论是朝堂还是边关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即便对于王清晨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爹,我明年也要上学堂吗?”看着王清晨书写楹联的小家伙好奇问道。
毕竟自家老爹认真的模样实在有点迷人。
“你不是一直想去吗?”王清晨还以为小家伙有所抵触。
“我想去的,我也想像爹爹一样,被这么多人喜欢”每年来侯府求字的人不少。
不过也只有临近过年时,王清晨才会对外相赠一些。
“那你可要认真读书才行!”
弯钩收墨,王清晨忍不住勉励一番。
“这个我去送!”小家伙兴冲冲地拿起王清晨刚刚写好的楹联去了前院。
过年这段时间时候家里比往常要热闹得多,小文瑾自然喜欢这种氛围。
“可惜小妹过年没法回来,要不然瑾儿还能有个玩伴”源冰说道。
自从王清新去了玄甲卫,小家伙就真的没什么玩伴了,这些日子都是扰着满野讲各种故事。
好在老人经历的多,能讲的事情也多。
“潼儿和洮儿如今也在弘文馆伴学吧?”王清晨问道。
他们两人年岁要大一些,此时应该正是适学年龄。
“漳哥儿他们三兄弟如今都在弘文馆进学,瑾儿去了也有个伴。”源冰说道。
即便侯府升不到国公府,凭借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王文瑾也是能入弘文馆进学的。
有时候别人的起点便是许多人一生的终点。
“嗯”王清晨略微沉吟,并未再说什么。
国学是一方面,家学又是另一方面,总不会教的太差。
前世看了太多纨绔子弟的描写,他都有些神经大条了。
景佑二十五年春
北方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但阳光已经变得温暖起来。
北上的官道一支由二十多户人家组成的迁徙队伍正缓慢地向北行进,车轮碾过解冻不久的土地,留下深深的辙痕。
“再加把劲!前面有块平地,咱们今晚就在那儿扎营!“领队的差役老杨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向后方喊道。
队伍中,许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头看了眼自家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
车上堆着木匠工具和几件简陋家具,八岁的双胞胎坐在车辕上好奇的张望着陌生的土地,小脸被风吹得通红。
“许大哥,要不要歇会儿?“后面推车的赵大山喘着粗气问道。
他的独轮车上除了家当,还坐着十二岁的儿子赵小川,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包用油布裹着的种子——那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再坚持会儿,差役大哥说的地方不远了,到地方就能好好休息了。“他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轮廓。
“听说过了那座山,就是幽州地界了。”
暮色四合时,队伍在一片背风的小树林边停下。
人们迅速分工合作,有人拾柴生火,有人取水做饭,孩子们则被安排去收集干草铺床。
很快,几堆篝火在暮色中亮起,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
许老三和赵大山两家凑在一处火堆旁。
许老三的婆娘李氏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最后一点黍米,又加入些野菜,煮成一锅稀粥。
香气飘散开来,引得几个孩子直咽口水。
“许叔,北境真的像官差说的那样好吗?“赵小川蹲在火堆旁,眼睛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
“那当然。朝廷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每户分田五十亩,免赋税三年,还提供耕牛和种子。”许老三正在削一根木棍做拐杖,闻言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眼中闪着光。
“我打听过了,北境那地方这些年打仗人少,地都荒着,一把大火下去肥得很!”
“五十亩啊”赵大山的妻子王秀兰轻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快要空空的米袋。
“咱们在老家,租种张老爷家十亩地,年成好时交完租子都不够吃……”
赵大山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炸开。
“等分了地,咱们想种什么种什么。我打算一半种黍黍,一半种些豆子。“他转向许老三。
“许大哥,你木匠手艺好,到了那边准能派上大用场。”
“他呀,昨晚做梦都在念叨要开个木匠铺子,说北境新建房屋多,肯定需要门窗家具。”许老三的妻子李氏正给双胞胎儿子盛粥,闻言抬头道。
他们两家几乎算是抛弃了所有家当,背井离乡,若是没有朝廷的保障他们可真活不下去了。
“那可不!“许老三来了精神,从行囊里掏出一把锛子比划着。
“我连工具都带全了。到了那边,先给咱自家打张结实的大床,再给孩子们做套桌椅……”
“听说北境的木材好,松木、桦木多的是!”他眼睛眯成一条缝。
火堆四周,全都是对未来充满希冀的百姓。
“老夫年轻时去过北境,那儿的黑土啊,攥一把能流出油来!种下去的庄稼,蹭蹭地往上长。”
“可惜这些年都让糟蹋了”
周围的移民都凑过来听。
周老爷子是队伍里少数见过北境的人,他的话格外让人信服。
“老爷子,北境的冬天是不是特别冷?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往北边跑?”一个年轻媳妇担忧地问,怀里抱着不满周岁的婴儿。
周老爷子点点头:“是比中原冷些。但朝廷既然让咱们去,肯定有安排。”
他指着许老三道“像这位木匠师傅的手艺,到了那边可是宝贝!”
许老三被说得不好意思,低头继续削他的手杖,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王秀兰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