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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旗帜渐近,军队的先锋已经清晰可见。

走在最前列的是十数匹通体漆黑的战马,油光水滑,没有一根杂毛。

领头的将领身披玄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头盔下的面容冷峻如刀削,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此人正是自己大舅哥源昊。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王清晨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像是北境永不消融的寒冰。

“那就是舅父吗?”王文瑾扯了扯源冰的衣袖,声音里满是崇拜。

他从未见过如此威风的将军,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剑穗子无风自动,连战马的步伐都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嗯,舅父威不威风?”源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已经有数年没见过兄长了,一别数年再无青涩,如今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威风!”小文瑾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旁侧,源昊的妻儿早已泣不成声。

“娘,爹身上的衣服上是不是镶了金子?”赵氏(源昊老婆)用帕子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而她身边的小儿子,却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指着源昊的玄甲问道。

王清晨目光却复杂起来。按照军中惯例,先锋官之后,便是主将的仪仗。

如果按照这样的次序的话,那么功劳大小,想必便有了定夺。

他想起出征前,朝堂上关于“主功”的争论,想起那些明里暗里的较劲。

军功一事,最是难断,只是可惜了。

王清晨感到儿子的小手突然变得冰凉。

也难怪孩子畏惧,此时场中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连最吵闹的孩童都闭紧了嘴巴。

因为骁骑周身散发着沙场特有的血腥气,那是混杂着汗水、马粪、铁锈和鲜血的味道,即使隔了十几丈远,也能清晰地闻到。

王清晨甚至看到其中一位将士胸前凹陷处还留着半月形的斧痕,想必是被敌军的战斧正面劈中,应是受创不轻。

更令人震撼的是骁骑那些别无二致的冰冷眼神,就像终年不化的冻土,仿佛能埋葬所有人。

他们的眼神就好像还挂着久未融化的冰霜,他们脸上的风尘比迁徙的百姓还要深重。

可那眼神里的坚毅,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骁骑人数并不多,只有千余骑,但是给所有人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或许只需一个冲锋,此地便不剩几人了——这种念头在每个人心头闪过,却没人敢说出口。

随着梁朝和礼部官员上去迎接,王清晨对他们的关注就少了。

他看到梁朝对着源昊拱手,看到源昊下跪施礼,看到礼官高声唱喏,却只觉得那些声音都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后面的队伍里。

铁骑洪流之后不久,又是一片烟尘骤起,这次的烟尘更浓、更烈,仿佛要把半个天空都染成土黄色。

百姓的欢呼声陡然拔高,无数桃枝自两侧抛洒而下,粉色的花瓣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像是一场盛大的祭奠。

王清晨眼神骤亮几分,心脏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

一面黑底白字旗,随即进入视线,那是陛下亲赐的北境军旗。

王清晨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白字旗吸引。

白字旗之后,他看到那熟悉的银甲,在阳光下亮得刺眼;看到了那杆标志性的长枪,枪缨乌黑发亮;

看到那匹老马,虽然不如源昊的黑马神骏,却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这些骑兵和骁骑不同,其中有半数京师异族长相,不过尽然跟在为首的银甲老将身后,不敢越雷池半步。

王清晨这才安下心来。

“曾外祖!“王文瑾突然挣脱父亲的手,半个身子探出人群挥舞。

那老将似有所感,银盔下的目光如鹰隼般精准锁定了这里小家伙瞬间紧张起来,也没了刚才的勇气。

“奶奶,那是曾外祖吧!”小家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那正是你曾外祖”白氏猛地用帕子按住眼角。

王清晨看见母亲指节发白,知道她正强忍泪水,可是又怎么忍的住。

军队行至近前,礼乐再响,城头上的军鼓也再次震鸣。

钦差大臣捧着明黄圣旨立于丹墀,待两位主将下马行礼后,展开诏书朗声宣读。

“征北侯白破虏忠勇贯日,威震草原,加封冀国公,赐……“

王清晨注意到源昊单膝跪地的姿势略显僵硬,玄甲肩膀上的金狼在阳光下微微发颤。

当钦差念到“源昊加封武威侯,世袭罔替,赐……“时,几位文官交换的眼神让他心头一紧。

这封赏细细琢磨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白破虏虽封了国公,却没有世袭罔替,源昊封了武威侯却有世袭罔替之位。

如果说那个价值更高还真不好说,这便是景佑帝的高明之处。

自家外公虽有国公之爵,却无罔替之能,也就是说自家外公百年之后将无子嗣能够承继军伍。

而自家大舅哥已有罔替侯爵,那么就要在国公之位做出取舍。

若是舍了国公之位由自家二哥源华继承,那么魏国公府说不准能出两位国公,而且也能使魏国公府的兵权进行拆分。

如果不舍,那威武侯之爵也只能请废,那样的话,说不好两兄弟就要反目。

横竖都是景佑帝乐于看到的,这就是权谋。

不过按照陛下的意思,还是更乐于看到魏国公府拆分。

接下来便是一应官方礼仪,而这些将军首先要做的便是入宫述职,并临时交割兵权。

这是所有赴京将领第一时间要完成的事情。

“爹……“远远地,看着白破虏就要离去,白氏刚开口就哽住了,双手则被王清晨和源冰握住。

“娘,晚点就能和外公团聚了”

“奶奶,晚点就能见到曾外祖了”小家伙也扯着白氏的衣襟安慰。

“嗯,晚点就能相见了。“

望着白破虏的背影融入朱红宫门。

她突然觉得那袭银甲在满地红绸中白得刺目,像柄将入鞘的利剑,她从未觉得自己父亲的身影是如此高大。

看白氏情绪不对,王清晨只好和源冰一起将她带回了侯府。

至于陛下晚上的宴请,却是只能耽搁了。

白氏回到家便开始忙活起来,和青姨母女一块使出了浑身解数,准备拿手好菜。

“墨涤,你去看看酒窖里还有没有好酒,要是没有的话我给你些银子你去街上打上好的回来”白氏叮嘱道。

“哎,我这就去,公子早就备好了,我去每样都拿一坛出来”墨涤应和道。

“大妮子,你去照顾瞳儿吧!那丫头现在年纪小离不开人”白氏对着云霞说道。

“丫头已经睡下了,我过来打打下手也好”云霞说道。

“那你带着红霞把饭堂,还有我爹住的地方,再收拾收拾、打扫打扫”白氏继续吩咐道。

“哎,我们这就去”云霞领命便带着红霞离去。

“你也别站着了,去把冰窖里存的东西都取出来”看着站在一旁的王清晨父子,白氏继续吩咐。

“哎,娘,我这就去”王清晨依言。

虽然晚上有陛下设宴,但是对于白氏此时的一系列操纵他并没有反对,她真的很想父亲吧!

“我也去!”王父也不好干站着。

“俺也一样”小家伙风风火火跟在后边,颇有上阵父子兵的既视感。

此时的白氏反而更像是侯府的女主人。

而侯府也在中午之后就被换上了“冀国公府”的匾额。

阖府上下全都喜气洋洋,不过不是为了庆祝侯府升格,而是为了迎接侯爷回府。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

此时

太极宫中,

景佑帝坐在主位,魏国公以及其他几位国公坐在下位。

新晋威武侯以及新晋冀国公则在详实呈禀这次的战况与后续北戎人的反应。

陈情已经长达两个时辰之久,显然景佑帝还是很喜欢听沙场上的故事。

“这么说,北戎人又全都缩回了冰原?”景佑帝说道。

“我派北戎降将呼延吉搜索了赤瓕的草场,只发现了少部分藏起来的赤瓕部族人,

据说赤瓕部经过权力更迭,如今由赫连勃勃掌权,大部已经前往冰原,从迁徙痕迹来看也验证了这一点”白破虏说道。

“漠北也并未发现其他北戎人迁徙的痕迹”源昊补充道。

他率领骁骑穿越了半个沙漠偷袭北戎王庭,自然也想要扩大战果。

不过或许是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北戎王庭附近数百公里都未再发现其他部落。

这导致他的战果其实并不算大。

毕竟分崩离析的北戎王庭其实真和其他部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占个名头而已。

“这是好事,想来十年之内他们是不敢再踏入草原了,此事不再议了,

就按照之前战略,于各要点设置边镇,逐步掌控草原,那些草场也别闲着,战马我们只嫌少不嫌多。”景佑帝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尤其是选了一个这般识时务的北境主事,这简直省了他不知道多少心。

“一应恩赏兵部已经拟定,择日便会发向九边,但有克扣,直接向朕奏臣,朕绝不姑息”

九边的恩赏朝廷这次少有的没有打丁点折扣。

毕竟去年财政还盈余了几百万两正好今年全都花出去,相当于就今年一点没花。

“说了这么久想必诸位也饿了,移驾明堂,朕不差饿兵,记得叫上立功的将士,也让朕尽尽地主之谊”景佑帝突然觉得自己胃口都好上许多。

暮色四合。

太极宫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

一路高抬驾辇前往明堂,规格可谓拉到了顶。

三十六盏鎏金蟠枝灯将明堂照得如同白昼,灯影在朱漆廊柱间摇曳,映得殿中诸将的铠甲泛出粼粼金光。

景佑帝换了一袭绛纱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龙纹玉佩随步伐轻晃。

他刚踏入殿门,侍立在两侧的羽林卫便齐齐以枪顿地,金铁交鸣之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臣等恭迎圣驾!“

以魏国公为首,众将官齐刷刷单膝跪地。

“众卿平身,没有你们朕这皇位可坐不稳当。“景佑帝此言一出,众将们却是哈哈大笑。

景佑帝和将门如此交心的场景十年难遇。

丝竹声恰在此时响起。

教坊司新排的《破阵乐》混着羯鼓震动殿瓦,二十四名着明光铠的舞者执戟而舞,铁靴踏地时惊得案上银箸微微颤动。

“直接上膳吧!可别让朕的爱将们饿着肚子看歌舞!”景佑帝还是十分体贴的。

“尝尝这个。“皇帝亲自执起青玉酒壶,琥珀色的葡萄酿在盏中漾开涟漪。

“不敢劳陛下动手”白破虏赶紧制止,这怕不是嫌命长。

“那正好让朝儿帮你斟吧!正好这位孙婿你也熟悉”景佑帝似乎意有所指。

“外公,晚儿也很想念您,我代皇爷敬您一杯!”梁朝此时上前接过酒壶没有丝毫拘束。

“嗯,这位想必便是寅儿吧”躲在众人身后的梁寅却是有些想逃。

“快来,见过外曾祖”梁朝拉过小家伙介绍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或许这位就是他登基最大的助力。

“外曾祖!“梁寅这个小胖子还是很识时务的。

“这个送你当作见面礼”白破虏从甲胄中掏出一个玉质小人,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截获。

除此之外,白破虏却是没有更多的亲近,这两人代表的意义太大了。

即便他现在贵为国公也招惹不起。

只是却没想到晚儿那丫头却是进了宫里,逃过了自家外孙,却是逃不过自家外孙女。

皇室自古秉性便是如此。

未来是福是祸,无有预料。

他当初执意求陛下赐婚也是有两个原因,其一自然是避免自家外孙陷入皇室的泥潭;其二则是因为他自己对于北境之事也没有太大把握。

万一他在北境失手,自家外孙定受牵连,也只有国公府才能护住一二。

“好酒”酒液入喉,白破虏并没有尝到甘甜,反而尝到一丝熟悉的铁锈味,草原上的马奶酒也是这般味道。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禁卫急促的靴声。

“陛下,北戎使团下午向鸿胪寺递了国书……“

众人回首望去,但见漫天星斗下,一骑背插赤羽的驿使正穿过丹凤门,马蹄声碎了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