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院长是支持皇帝的,因为皇帝让他这个失败者又重回权力的中心。
尽管没有入阁,不过赵院长发现,那些官员对他的敬畏,似乎比以前还要多上几分。
他将这归结于能随时出现在御前。
其实不只是他,其他咨政院的官员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相处日久,赵院长越发佩服皇帝的勤政与睿智。
对皇帝近乎苛刻的克制自己的欲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翻遍史书,能活过耳顺之年的皇帝,屈指可数。
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皇帝享受着最好的生活条件,又有天底下最顶尖的一群郎中照顾着他的身体,为何还不能长寿?
除去被赶下皇位的失败者,结论只有一个:
纵欲过度!
先帝算是勤政的,可依旧免不了夜夜笙歌。
皇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他却能抵抗住美色的诱惑,独宠皇后一人。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就算是寻常的富家翁,也无法做到。
今日陪皇帝微服出宫,赵院长又有了新的体会。
茶楼是皇帝当年开的,现在是一座难求。
火锅店也是皇帝当年开的,至今生意兴隆。
之所以受到外城百姓的青睐,则是因为价格亲民。
京城的普通百姓想要吃上一顿热辣的火锅,完全不需要精打细算,节衣缩食。
这些在权贵中不是什么秘密,让赵院长吃惊的,是京城百姓的闲聊。
为听得更清楚一些,无论是喝茶,还是火锅,皇帝都选择了大厅的位置。
京城的百姓,是真敢说啊!
从朝廷的人事调动,到各地的灾情,听得赵院长心惊不已。
皇帝整日在乾清宫内处理政务,他是如何得知?
看来除了官员的奏折,皇帝一定还有别的渠道了解民生。
这是务实的皇帝,也是关心民间疾苦的皇帝!
“老赵,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临别时,皇帝引用了另一时空的名言。
赵院长冲皇帝拱手弯腰,心中感慨万千。
只用了两日,咨政院便整理出一份详细的计划。
在这份计划中,都察院、吏部、户部、工部和刑部将组建数支队伍,前往各省清查。
拿着这份计划,皇帝召内阁商议。
短暂的沟通过后,内阁表示会全力推动执行。
皇帝十分满意,吩咐内务府在预算上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国库充裕,内库充裕,许多官员已经忘记了几年前的窘迫。
刘总管站在乾清宫中,弯腰应下。
“陛下——”
刘总管面露犹豫。
“说!”
“金副总管对内务府已经十分熟悉,奴婢想过了春节就卸掉差事。”
“怎么,又有人在打你侄子的主意?”
皇帝将视线从奏折转移到刘总管的身上。
“不是!”
刘总管急忙否认。
“那就是老金等不及了?”
刘总管脸色一变,很是替金副总管说了些好话。
若是得罪了未来的内务府总管,刘总管将来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舒心了。
“老刘,朕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可你依然三番五次的表达退意,怎么?你是对朕不满?”
皇帝放下奏折,语带不悦。
刘总管听后膝盖一软,冲皇帝跪了下去。
“别动不动就下跪,朕不喜欢软骨头。”
皇帝的语气中,已有了斥责的味道。
刘总管爬到皇帝身旁,将脑袋杵在了皇帝的脚边。
“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心中诧异,看了站一旁伺候的杜公公一眼。
杜公公会意,命众人退下。
“陛下,奴婢——奴婢中了剧毒,恐命不久矣。”
等殿内的太监宫女退下,刘总管这才压低了声音禀报。
“中毒?”
皇帝神色大变。
“就是借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御前胡言。”
“说清楚!”
皇帝轻轻踢了踢刘总管,命他起身回话。
刘总管乖乖的从地上爬起,冲皇帝弯腰低头。
“前几日,奴婢偶感风寒,便去了一趟太医院。”
“正巧丘神医也在,奴婢就厚着脸皮请他诊脉。”
“丘神医断定奴婢中了椑木花,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说完后,刘总管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绝望。
“椑木花,这是什么东西?”
杜公公脸色的变化,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睛,他转头看向杜公公,开口询问。
“回陛下的话,椑木花是生长在西原的一种野花,本身没有毒性,但配上黄芪,就能制成毒药。这毒药能在体内潜伏半年之久,一旦发作,中毒之人将会全身溃烂而死。可是——”
杜公公弯腰回话。
“可是什么?”
“陛下,这椑木花制成的毒药有异味,很容易就能察觉,以刘总管的警惕和修为,下毒之人应该没有机会啊。”
杜公公微微皱眉。
“有没有解药?”
丘神医是不会出错的,既然刘总管已经中毒,皇帝最关心的,自然是解药。
“没有!”
杜公公的回答十分肯定。
“丘神医说你还有半年可活,也就是说,你是最近中的毒?”
皇帝将视线移回到刘总管的身上。
“是!”
“最近这段时日,可有什么异常?”
“陛下,奴婢仔细想过,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刘总管的语气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老杜?”
须臾,皇帝开口唤道。
“奴婢在!”
“去翁门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喏!”
“朕会请叶天给你看看。”
叹一口气,皇帝的心情十分恶劣。
撇开刘总管是他的左膀右臂不谈,皇帝对暗杀这种手段是深恶痛绝。
真要选择暗杀,那位韩亲王早已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去了。
面对皇帝的关心,刘总管弯腰谢过。
“就算不能根除,朕也会让他设法将毒性压制。”
皇帝是务实的,并没有怀抱太大的希望。
刘总管依旧是谢恩,满脸的感激。
“你现在身体可有异样?”
平复好心情,皇帝面露关切。
“奴婢身体无碍。”
“既然身体没有问题,这总管的担子,还是得压在你的肩上。”
“这——喏!”
“你那干儿子,朕给他改个名字,就叫刘有福,有福有福,必定是有福之人。”
皇帝似在自言自语。
刘总管老泪纵横,再次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