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前方突然变得豁然开朗的天地。
此时有绝对的寂静如诡异的梦魇降临在每个人的身边。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刚刚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从怪物声势浩大地出手,再到突然间如被擦去的画作一般,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似乎只持续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且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环顾四周,透过跳跃的火光,隐隐可见怪物原先所处的地面凹陷了一块深不见底的巨坑。
抬起头,望着遥远的天际上,只见一道无形的裂痕似乎正在蜿蜒地生长。
此时此刻,别说是住在岛屿上的学生。
甚至就连远在大海另一端,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们在不经意间抬起头时。
都能看见夜幕下低垂的云层与月光,像是被啃食了一口的小饼干赫然被洞开了一道通往深空的缺口。
远方的人们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至少在官方通告响起之前,他们都是将其当成了某种奇怪的天文现象。
或是带着担忧、或是带着麻木、或是吃瓜看戏的心态津津乐道。
唯有事发地点的围观群众们这才逐渐明白过来。
很快就从一脸的茫然变成了心惊胆战,连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不是这些触目惊心的场面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幕都是他们嗑药嗑出来的幻觉。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连那样可怕的怪物都不是那个女孩的对手,
那我们又凭什么与这样的敌人作对?
在这样的绝对武力面前,即便是拼命挣扎也不过是让自己死得很有节奏感,就地躺平说不定还能落得一个全尸。
不少幸存者是这样想的,他们还真就为此付出了实践。
也不管周围环境如何,更是不去看、也完全不敢去看站在前方的娇小身影。
只是两手一摆,就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躺上去放弃抵抗。
他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复杂的思绪,失神地望着天空。
默默盘算着今后的自己,还有没有可能看见这样的景色。
事到如今一切也都结束了吧?不管是他们明着与官方作为的行为,还是自己活得不明不白的人生……
然而还没过多久他们就后悔了。
随着黑色的泥浆蛄蛹着冒出气泡,或是从扭曲变形的建筑残骸里渗透而出,滴落在地。
或是如雨水般从天而降,淅沥沥间将整个地表凝结成一片粘稠恶心的泥泞。
一时间,一股仿佛陈年老尸在化粪池里浸泡了多年的强烈恶臭,也混合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在周边疯狂弥漫。
熏得所有人呕吐不断,脸上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而身体还处于虚影状态的陈灵馨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
少女只是又蹦又跳地揽着白泽的胳膊,兴奋地喊道:
【小白六六六!牛逼啊!不管看多少次我都觉得这个能力也太变态……我是说太帅了吧?】
【那么大的家伙刷的一下就不见了,你看周围人的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哈哈哈真是逊耶!】
【呐呐呐,以前一直没有问你,小白你到底是怎么让黑渊里的恶魔愿意帮你的啊?】
“当然是用爱来感化它,我不是说过我养了一条狗吗?”
白泽随口回答着,此时在他另一只眼所见的世界中。
嘴里打了一个饱嗝的啸天正趴坐在脚边,一边愉快地挠着肚皮,一边吐出混黑色的舌头朝他邀功。
“好狗好狗,学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哈,来,奖励你一根骨头,你做得很好。”
巨人毫不吝啬物质与口头上的鼓励。
话还没说完,就从随身小车里掏出一根硕大的骨头,一棒子捅入了啸天的喉咙中。
紧接着,仿佛没看见对方翻起的白眼与满脸痛苦的挣扎。
白泽强硬地掰开对方的嘴,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狗子身体的各个部位。
发现除了屁股正在疯狂震动并且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于是这才在审视中出言问道:“刚才我在同步你的能力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你的本源音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虽然异能顺利施展出来了,且总体的强度没有发生改变,但你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与吞噬邪神血肉之前的你比起来呢?”
啊这?你怎么比我还要了解我的身体?
不太理解巨人口中的本源变化有什么具体含义。
愚蠢的狗子在努力地将骨头从自己的喉咙里拔出来后。
想了想,最后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吸收强者的血肉以及对方本源以后,自己会变得更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然要说最明显的改变……自己的视力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算不算?
以前看不透的黑暗现在能看见了。
就连天上地下有什么东西……自己好像也能看见了。
啸天迟疑了片刻,长在头皮上的眼睛有些畏惧地眯成缝隙,望向天空。
视线穿过正在鬼哭狼嚎,如活体般不停蠕动着飘过的骸骨云层。
它似乎看见了,有一片巨大的混沌螺旋高悬于天。
在遮蔽了整个天幕的同时,也如一只猩红的独眼一般正在静静地凝视着下方,似乎在与它对视。
而另一边,眼看啸天的身体突然如遭雷击。
在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后,便在浑身剧烈的颤抖中当场趴了窝。
巨人一边紧急用拳头为狗子施展心肺复苏,一边又听见陈灵馨在耳边不满地说道:
【啊?什么叫用爱来感化它?小白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很懂这些词汇吗?】
【结果你倒好,宁愿对那些恶魔用一个爱字,也不愿意亲口对我说一句喜欢吗?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另一半了?】
不是,这家伙有这么善变吗?
看着前一秒还嬉笑连连的少女这时候突然脸色一变。
气鼓鼓的表情看起来随时会咬他一口的样子。
白泽无语地瞥了对方一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会要是再没事生事、无理取闹我可就抽你了啊。”
岂料陈灵馨全无忌惮,闻言反而瞪大眼睛说道:【哈!急了急了!】
【辣,我一说起事实你就顾左言他,还企图用暴力来威胁我闭嘴!】
【这说明小白你心虚了,你知道自己不占理,百口莫辩了。】
【你的心里明明非常在意我,说不定还在偷偷喜欢着我,但却因为害羞和人际交往的匮乏,让你对此总是说不出口,甚至嘴硬否认这一切……】
【我懂的,我全都明白,但是没关系,我会包容并纠正你缺点的,来!小白,跟着我念——我喜欢你陈灵馨。】
【你看这句话连我都能说得出口,是不是非常简单啊?所有小白不要害羞,男孩子要敢于面对真正的自我。】
“你别闹,现在打仗呢,你之前还让我不要把你当成小孩子看,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这叫对外成熟冷酷,对内感情丰富。】
【还有看你不情不愿的态度,我难道提出了什么非常过分的请求吗?】
【说到底,为了我们的爱意能有浓度,我们两个人格之间的沟通自然要有频度,相处要有温度,包容更要有宽度。】
【所以为了对小白你的行为作出正确且有效的鞭策,你今晚要是不把‘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口,我可是要对你做出亲亲、摸摸、啃啃、舔舔的惩罚了哦?】
说得这么漂亮,唯一不用过多在意的是尺度对吧?
直接借口说要非&礼我不就得了,至于绕那么大的圈子吗?
面对图穷匕见扑上来缠住自己的痴汉少女。
懒得琢磨对方的发言到底是在强词夺理还是在胡搅蛮缠。
银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推开对方,直言道:“行了行了别摸了,我屁股后面又没有长尾巴。”
“有需要摸你自己的去,不然就别怪我给你表演什么叫挥拳有力度,巴掌有准度了。”
“而且相比起这种无聊的事情,我还有一笔账要跟你算算。”
“刚才那一招我发现有一个bUG,明明是威力堪比大招的技能,结果却只收了你一块糖了事,这明显不合理。”
“因此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再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磨磨蹭蹭不换人,我就要把你剩下的费用全都扣了……”
听见这番话,正假借无理取闹做掩盖,试图将两人亲密接触的行为潜移默化的陈灵馨登时一个机灵:
【No!小白不带你这样的!搁这加关税呢?是你没有事先把游戏设定说好,结果造成了疏忽这不本来就是你的……额。】
正视图据理力争的少女语气一顿。
却是突然意识到,越是含糊不清的规则就越是容易钻空子。
而这恐怕也是白泽事先留给自己的利用空间。
既能在危机时刻顺理成章地接管身体,救我狗命。
又能在事后以规则解释不清为由结束游戏,给自己留下几分薄面……
嗯,虽然不知道情商看起来几乎为负数的小白是否真的做出这样的考虑。
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陈灵馨的眼里这必然是白泽对自己处心积虑的照顾——
他心里有我!
于是心里明白若是继续较真下去,最后感到难堪的怕不是只有她自己。
少女也果断见好就收,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揩油的手:【咳咳,哥哥我知道错了,总之我就靠这最后一颗糖续命了,你也不想因为这样的理由,失去接下来与强敌交战的机会吧?所以我交换就是了……】
嘴上一边说着,随着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银白的发色又迅速换回墨玉。
在感受到浑身那无处不在的酸疼与麻木。
又回想起自己在虚影状态下的舒适与安逸。
活动了一下筋骨的陈灵馨顿时觉得一阵埋汰与无奈。
这副没用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小了,怕不是连八十岁还能下地的奶奶都比不过。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拖着不想交换的,可恶的小白真是一点偷懒的机会都不给我,没良心的坏蛋。
望着不知为何又在走神的银发少女。
疼得龇牙咧嘴的陈灵馨正虚着眼想继续吐槽。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脸色一变,只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恶臭钻入鼻腔。
“呕,我焯,这是什么味道?呕呕呕!”
感觉自己的脑干就像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掌一把攥住,接着左右摇摆,使劲摇晃。
一时间少女恶心得头晕眼花,脸色发白,一边不断干呕的同时,一边在心里悲愤道:
“小白你就没感觉到不对吗?你甚至都不愿意提醒我一声!呕……我的头发,我的衣服,还有这身装甲该不会染上什么奇怪的味道吧?呕!这衣服不能要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感觉非常刺激非常提神啊?】
【反正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不许生气,不满也给老子憋着。】
“臭小白!你就可劲欺负我吧!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的少女心不是给你这么用的!真是的……”
然而,就在少女连忙用念力驱起狂风,吹走恶臭的时候。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有一抹无形的恶念正借助周边昏迷的人群跳跃着行进,并朝着她徐徐靠拢而来。
途中,那些不幸被当做跳板的人们开始频频做起噩梦。
他们昏迷的面部在抽搐中下意识地拧出痛苦的褶皱。
并且随着梦境中痛苦经历的逐渐加深,大量受害者在噩梦中所遭受的一切伤害,也开始同步出现在外界的现实之中。
一开始人们还只是身体不停抽搐,耳孔和眼角悄悄渗出血液。
但是随着这抹恶念通过不断吞噬心灵,吸收大量的怨气与绝望的情绪开始变得愈发强大。
那些与现实同步的噩梦也变得愈发真实,愈发残忍可怖。
只见有人在昏迷中,体表突然出现了千刀万剐般的伤痕。
仿佛一块案板上的猪肉,躺着躺着就被无形的屠刀剁成了一滩碎肉和骨头,最后悄无声息地惨死在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而有的人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恍惚。
结果却这么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突兀地看见了一群恶兽将自己包围的场面。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假,最后他只能在绝望且没有任何作用的挣扎中。
被群兽疯狂撕咬,开膛破肚,直至最后尸首分离,断肢碎骨。
连内脏都被掏空,仅剩的血液与骨髓也被无形的魔鬼吸食得一干二净,没有丝毫放过。
而蹲在他周边的人却还在捏着鼻子,试图寻找一副防毒面罩来缓解恶臭。
却完全没想到,刚刚还在相互吐槽生活不易、以及自家老大傻逼的同伴。
此时已经变得只剩一具残破的皮囊,连带着血腥味一起被黑色的泥浆慢慢淹没,消失不见。
类似这样的场面变得多不胜数,且随着梦魇变得愈发强大,受害者从中招再到发作死亡,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暂。
甚至就连躲在远方安全屋内的始作俑者也没想到。
自己向来都是以拖沓着称、以折磨为主的阴间能力。
居然有一天能强化到在一瞬间就夺走活人性命的程度。
“哈哈哈,让你们看不起我,让你们嘲笑我是胆小鬼,傻了吧!我看以后还有谁敢在我面前放肆!”
躺在发霉且被汗渍渗透的床板上。
一名身材消瘦,面部畸形且丑陋的青年正闭着眼睛,在睡梦中兴奋地喃喃自语。
而在其周边,狭小的安全屋挤满了各种设备,仿佛一间紧凑的临时病房。
体征分析仪悬在墙上时刻监控他的身体状况。
脸上的氧气面罩以及连接着营养滴瓶的输液管,则是在帮助着他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为的就是当异能者因为副作用迷失在梦境中时,外界的身体不至于因此被活活饿死。
不难看出,他的这份能力存在着发动者需要身处梦境的限制。
不仅如此,其还有着异能初始强度低,且需要被袭击者同样处在睡梦、或者至少出现精神恍惚等漏洞才能生效的缺点。
因此,在这次行动计划中,青年需要化身梦魇在外界不停游走。
尽可能利用白帝造成的杀伤,不断吸纳周围伤者甚至是死者的怨念与痛苦不断成长。
直到最后,通过这种滚雪球的方式化身为杀伤力惊人的导弹。
并在悄无声息中配合心斩异能者的进攻,完成对白帝的控制或者是补刀。
然而,仓促间决定的计划必然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缺陷。
就比如生性胆小且自卑社恐的他,只能待在安全的角落里才能有胆量施展能力。
这就导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
随着通讯的断联,他不仅没能配合心斩异能同时发起进攻,完美错过了时机。
就连现在战场上的局势、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不楚。
只知道自己的能力突然吸收了一大波死者的怨气。
且又在幸存者残缺不全的梦境中,频频看见了样貌模糊、且轮廓巨大的黑色异常存在。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画风突然就转到了隔壁巨山超力霸的特摄片场了?
所以现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外星人终于攻打星球了吗?官方的导弹在哪里?还有我缺的光之巨人又在哪里?
心中对于未知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但是眼看着自己的实力也借着这种变化水涨船高,甚至具备了将人主动拖入梦境的强度。
很快内心膨胀不已的青年就将这些疑虑抛到了脑后。
反正与那些不得不在战场上拼命的悲催异能者不同。
他自己可是躲在第五区的公寓楼里,舒舒服服地睡着大觉。
无论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事,第一个死的也绝不会是他。
因此异能者要考虑的事情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找到白帝在哪,然后做掉她。
对面缺少通讯,也没有人帮忙定位?
完全没有关系,只要将那片战场上所有的活人一并当成目标,将他们拖入梦境进行无差别的屠杀就行。
反正那些所谓的队友死了就死了,只要证明我的异能无人能及,无人能挡。
那到时候即便是老大来了也要亲自给我敬酒,官方也要忌惮我的存在。
各路人马更是要拼了命巴结我,为我献上九十九个只有这么高(比划大腿)的小老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嘲笑我长相猥琐,成天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桀桀桀,太棒了太棒了!白帝小妞!你到底在哪?”
“快让哥哥看看你的小秘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在噩梦中惨叫的模样了!哈哈哈哈哈!”
咧开的嘴角滴落着口水,连做梦都不敢用力的青年一边控制着梦魇在战场上来回寻找目标,疯狂收割昏迷者的生命。
一边在床上如蛆虫般扭动着身子,似乎在随着猎物挣扎的节奏一同打着节拍。
直到某一刻,顺利踏入某道意识的他,正准备为这名幸运儿编造一个被黑色怪物追逐的、充满了虐杀与恐怖的死亡世界。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枪声、爆炸、以及海浪翻滚时的惊涛在耳边响起。
望着子弹不时飞过门外,火焰将走廊上的墙皮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摇晃的船舱内,一群看不清面部的学生正躲在昏暗的角落里拼命尖叫。
还没来得及好奇这是谁的梦境如此清新自然。
不像之前那群人,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所见的不是黑色的怪物就是自己被黑色泥浆吞没的画面。
随即入侵者就被那道坐在桌面上的白色身影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姿态优雅,如梦似幻。
自身仿佛带着一层柔和的微光,在这略显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醒目。
她斜倚在舷窗透进的光柱里,白皙的手指轻敲桌面。
那双如宝石般美丽的红眼侧对着某个方向,嘴唇轻启,似乎在用轻柔如风的声音喃喃述说着什么。
没有衣料的摩擦声,没有任何呼吸的起伏。
唯有海浪拍打船身时发出的哗啦声响在周边轻轻回荡。
以及自己的心跳如群马奔腾般发出沸腾的吵闹。
望着空气中的微尘穿透她苍白的肌肤飘摇而下。
那如初雪般银白的发梢随着船身的摆动轻轻摇晃。
像是有人将光芒揉碎了洒在头上,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在垂落的银发上散射着曼妙的光晕。
梦魇不傻,他知道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白帝,是他们此行的最大敌人。
而这里所显示的一切,说不定就是她心中最重要的画面。
那按照往常的流程,接下来应该做的就是将这一切全都抹黑,扭曲,让最残酷、最歹毒的噩梦降临她的内心。
在折磨她的同时吸收心灵的痛苦与绝望,直到最后突然爆发,完成一波收割……
然而,当梦魇撑开的利爪即将撕裂这片世界。
不知为何,向来痴迷于欣赏人们在痛苦中挣扎的异能者。
却突然发现自己这一刻的内心充满了抗拒,完全下不了手。
似乎此前迫不及待的心情,都随着那张恬美面庞的出现一同落入了平静。
甚至就连自己那因为过于强大,甚至反过来开始掌控主动权的异能,也如一滩死水变得毫无反应。
梦魇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只是凝视着对方脖颈间瓷白的肌肤。
完全无视了某个躲在阴暗无光的角落里,脸上的表情和目光同样痴迷的矮小身影,其实才是梦境的主人。
这一刻异能者只觉得喉间涌动着某种令他感到战栗的柔软——
像目睹猫儿轻轻地停留在自己的鞋间,那种既想触碰又怕惊扰的荒唐怜惜。
异能者不傻,曾经对美好的青春有过向往,对甜甜蜜蜜的爱情有过憧憬的他自然清楚,这一刻自己的动摇意味着什么。
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勇敢点,这只是梦境,没事的,这是我的领域,这只是一个梦。
是的,说不定她永远不会知道我对她做过什么的。
是的,她永远不会知道——
曾经有一只癞蛤蟆在路过她的梦时,只是朝她看了一眼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原来所谓的憧憬是这样一种感觉。
就像裹着蜜糖的淬毒匕首都已经捅入了心脏。
但身体却在最应该抽身而退或者果断下手的时候,还在贪恋这份穿心而过的甘美剧痛。
面对自己内心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心动的青年。
最后在历经了百般挣扎后,自惭形秽的他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放弃了对眼前美好一幕的扭曲。
我真是个……没用的小处男。
梦魇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他的异能已经进化了,不需要杀死白帝也能证明自己的强大。
“到时候老大该向我敬的酒一杯也不能少,就是我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不能与她……”
等等!话说回来,如果我反过来将老大以及所有知情的同伴全都杀死。
那是不是就再也没人知道我曾经的身份?
这样一来我不仅可以找机会洗白自己。
说不定还能因为强大的实力让官方帮忙牵桥搭线,有希望成为白帝的搭档?
连做美梦都只敢小心翼翼的青年,第一次突破了自己想象力的局限,尽可能地绘画出对通往美好未来的所有设想。
然而,就在他带着心中的忐忑与兴奋,准备在临走前再看一眼完全长在xp上的白月光小萝莉,将对方美好的画面深深存在脑海里时。
他突然看见那双猩红的双眼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紧接着空灵且无起伏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有趣,说是作用于梦境,实则是扭曲过去的记忆,通过制造心灵的漏洞达成异能的斩杀条件吗?】
【非常感谢你为我无能的系统找到了一个防护漏洞。】
【那既然来都来了,就先别急着走了,过来,永远地留下来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是想邀请我做客吗?
望着对面如瓷娃娃般精致美丽的女孩,带着仿佛河对岸已逝太奶的慈祥目光,朝着他招了招手。
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不被人用异样目光看待的青年。
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其中是否有诈,以及对方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一片空白的大脑,只是驱使着高大且遍布黑雾的身躯,在茫然且不敢置信的表情中一步一步地朝着对方不断靠拢。
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
自己要如何自我介绍?是否应该解释他是无意冒犯,不小心闯入了佳人的梦境?
如果白帝提出了想要自己臣服的打算,那他又需要物色何种颜色的狗链才最符合对方的喜好?
短短的几步距离仿佛踏遍了漫长的一生。
当梦魇带着纷乱的思绪来到对方面前。
单膝下跪,任由白发身影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抚向自己狰狞丑陋的脸庞时。
突然,心中沉寂的本能在此刻发出了警报。
自己的异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正在拼命催促着他马上离开。
然而青年对此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馈。
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睫羽下的红瞳泛起波纹。
他宛如被树脂定格住的小虫,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只是如痴如醉地沉浸在白发萝莉那魔性的魅力之中。
直到最后冰凉的指腹仿佛穿透了遥远的梦境,按上了他那狂跳的颈动脉。
这一刻,咸腥的海风浮动着破碎的磷光。
透入舷窗的光芒仿佛被翻涌的海浪侵染出幽蓝的光影,
让他好像置身于大海,并在死寂的世界中缓缓闭上眼睛。
心甘情愿地任由自己的意识,朝着冰冷而黑暗的深渊不断下坠,下坠——
滴,滴,滴。
遥远的安全屋中,身边的心跳检测仪还在缓慢地起伏。
但是躺在床上的青年意识却早已离去,大脑也在缓慢地死亡。
他在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起的美梦中勾起嘴角。
最后只剩下一具躯壳,如永恒的蜡像僵硬且再也没有了生机。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梦想和希望,勇敢地去相信自己,试着去爱,去改变。
看到没有,他就是相信了这些鬼话,精虫上脑才会被人找机会弄死的。
从记忆的世界重新回过神来。
白泽本想用刚刚发生的事情,来警告陈灵馨这种对第二人格不分场合,不合时宜的痴迷。
但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甚至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少女就已经牵起他的手,咳嗽一声说道:
“那个小白,别看周围的敌人都躺了一地,好像都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样子。”
“但正所谓除恶务尽,从谨慎角度考虑,谁也不知道有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正躲在暗处准备阴咱们……”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白泽虚着眼,有些无语地看着少女扭捏的模样。
“我的意思……额,我现在浑身很痛,难以行动,所以我们能不能再来一次,就是刚才那种你牵着我的手,搂着我的腰,继续保持之前协助我行动的那种姿态……”
【哈?可我记得你的身体已经不疼了吧?】
银发少女歪着脑袋,猩红的眼睛打量了对方一眼,疑惑地说道:
【那个痛觉异能者,不是已经被刚才出现的小家伙给波及致死了吗?再说现在的你凭借动力装甲行动就行了,就不需要我……】
“哎呀!我疼!我现在很疼,全身肌肉酸疼得不行!没有你的帮忙我根本无法行动!”
陈灵馨不满地鼓起嘴角,瞪着不解风情的第二人格。
但最后自己还是在那双纯净的眼眸中败下阵来,忍不住扭过头,自暴自弃地说道: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重温一下刚才那种好像跳舞的感觉,我都还没怎么仔细体会过呢。”
“总之小白你少啰嗦,好好听话,履行你工具人的职责就行了喵!快,让我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神经,我说过了你再无理取闹,做这种意义不明的事情,我就给你一巴掌醒醒脑子。】
【休息好了就去下一个战场,你不是想早点结束今晚的事情吗?那就动作麻利点,说不定还能赶上明天的早饭。】
然而,面对白泽这番言语中毫不留情的冷漠。
少女却是习以为常,甚至都没感到什么失落,只是伸出小手,将掌心中一颗沾满了泥土的糖块展示给对方,笑嘻嘻地说道:
“咳咳,小白别生气,如果我说我给你糖吃呢?”
“这是我刚才从某个敌人身上顺到的东西,好像是橘子口味的软糖,这应该也可以用来驱使你行动吧?”
“毕竟游戏规则并没有说明,一定需要你随身携带的甜点才能作为支付代价不是吗?”
“而我要的也不多,只是想在老师和林筱她们赶来之前,和你稍微地跳一支舞。”
【所以这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们的人生还很长,如果要给每一刻的行为都找一个理由那真是太累了。”
“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突然做起不合时宜的无聊事情,这不正是我们活着的最好证明不是吗?”
【不管妮璐了?还有你的那些小伙伴,要知道她们可能在与强敌周旋,死了也没关系?】
“如果她们连一支舞的时间都撑不下来还要等待救援,那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吧?”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要将别人看得太轻,这不是小白你教给我的吗?”
“我又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且自恋的普通少女罢了,所以小白你的回答呢?”
“时间不多了,我只是想再体验一下这种在战场上跳舞的感觉。”
“一下下就好,我保证接下来的战斗不再提出这种要求了,好不好嘛哥哥?”
你这样玩是要加钱的啊。
猩红的眼睛盯着对方手里的软糖。
最后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女还是撇着嘴角,在陈灵馨欢喜的注视下伸出小手,与她轻轻交握在一起。
【只需一次,不许动手动脚,还有支付费用的这个规则……同一种口味的糖只能使用一次,明白没有?】
看着如梦似幻的身影变换着脚步,牵动着自己跳起不知名的双人舞。
又看着两只长长的兔耳竖在发顶,大大的兔尾巴缀在身后,并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摇摆。
周围的尘土仿佛随着舞步的节奏,如蓬松尾巴上扬起的绒毛缓慢地落入焦土。
陈灵馨眯起眼,沉浸在这一刻心动的体验中,嘿嘿笑着说道:
“oKoK!完全没有问题,那如果我接下来找到一包多味糖的话……”
【还要看质量,至少想要发动啸天的能力,可不能再只用一颗糖就能完事。】
“oKoK!那……小白你嫌弃地瓜干不?就是那种很甜很有嚼劲的点心,如果你不嫌会放屁的话……额,它应该也是甜点吧?”
白泽难得迟疑了一下,但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后,还是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行,毕竟要说放屁那也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不过在这里你确定能找到那种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所以我才说我们的人生还很长,有很多风景可以让我们去欣赏,并不需要这么急着赶路不是吗?”
一边与第二人格说着悄咪咪的话。
陈灵馨无视了周围的威胁,旁人的目光。
始终紧扣的手不肯松开分毫,只是让自己的足尖一边点过弹坑边缘,战靴碾碎半块砖石。
一边牵起那身穿兔耳绒衣的少女在硝烟中旋转身形。
随着下一刻白影前倾,黑影后仰,两人交错的身影构成的对称,好像黑白色的凤凰在余烬中舒展着双翼。
陈灵馨看见了天空中被啸天咬开的空洞正在缓慢弥合。
少女有感而发,忍不住笑着说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小白你看到了吗?”
【嗯哼,也许吧。】猩红的瞳孔凝视着黑渊中永远也看不见的画面。
有些失神的同时,白泽也在默默盘算着这样的景色自己还能看多久。
笨拙且无声的双人舞还在陈灵馨的轻笑中继续。
而当空气爆破的声音如撕开的裂帛从夜空传来时。
从天而降的林筱便看见,那位娇小的少女正踏着废墟上的月光,在地面投下独舞的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