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
蔡大姐和文秀一块到伙房去做菜,蔡大姐说:“文秀妹妹,看你文静秀气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你有着那么炽烈坚贞的爱情传奇,我看你心都在佩轩兄弟身上,唯恐他喝多。其实你不用为他操心,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做事非常稳健的人,他不会喝多的,看得出来他办事能力也很强,不亚于妹妹你。”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啥,只是他是个穷孩子,土里土气的,我是个普通女孩,读书很一般,他读书好,我和他接触多了,每个人就慢慢有意思了。后来家里知道了,以为他是个小混混,坚决不同意,我也没有妥协,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家里打听到他不是个小混混,而是一个读书好的男生,就不再反对了;又怕名声不好,就给我们定了亲。”蔡大姐夸赞她说:“你眼光真好啊!你看上的男生居然考上了p大,在你们学校里,恐怕好几年也才有一个考上p大的吧?他是唯一的男生,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女生,你们俩又是那么恩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你老家那里,你们俩肯定让人羡慕得不得了。”文秀不情愿地说:“也没啥羡慕的,他将来也就是有个饭碗能吃上饭,我还是一个临时工,结了婚也就是城乡结合的情况,比两个人都在农村好一点而已。”蔡大姐说:“咱们老百姓不就是过个吃饱穿暖的生活吗?这两年还好一点,前些年连奖金都没有,每家都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月初在想月底怎么过,差一点就吃不饱饭,省吃俭用能挨到下个月发工资就不错了。这种日子提起来就胆战心惊。不过现在好了,政策宽松多了,估计以后会更宽松。你不要担心,将来佩轩兄弟肯定会有不错的前景;你能力这么强,不管干什么,你都会干出名堂的。”文秀摇摇头说:“大姐,你也太高估我了,其实我当个家庭妇女,能把家理好,我也就这么多能耐,其他的都是没谱的事。有些事办成了,或者是有偶然性,或者是有贵人相助,都不是我的功劳,只不过表面上就像是我办好了一样,其实不是这样的,我自己清楚。”蔡大姐说:“你的佩轩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生,他的内秀恐怕只有你了解。你不顾一切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也是你的福分;同时,他也看上你了,他看上你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你的温柔体贴、你的眼光、你的能力,都是他看上你的原因吧?其实,妹妹你别不信,他的眼光不会低的。你说是不是?”文秀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蔡大姐继续说:“我琢磨着,你们俩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没有考上大学,是吧?他知道不知道自己能考上大学?说实话,他对自己能考上大学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甚至百分之百。”蔡大姐停了一下,看看文秀,文秀点点头表示同意。
蔡大姐接着说:“他明知自己能考上大学,还对你不离不弃,你想,他的眼光会错吗?不会的。你不可能是个平庸的人。也许你考学不见得那么好,可是你办事的能力肯定是出类拔萃的,你给大领导当服务员那次,我们都听说了,据说聂书记和单专员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可是你的一对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太精彩了!听说省委段书记都说你应对最好。素云聂书记和单专员都对你刮目相看,正是你的巧妙应对救活了咱们酒厂,所以我们都对你感激不尽!不仅如此,后来你去郑州、去北京、去邯郸,等等,都是硕果累累。现在咱们酒厂能够开工恢复生产,全靠你拉来的这些业务在支撑,韩厂长说既不能亏了大家,该发奖金要发,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同时也要尽量把资金用到恢复生产上,一旦咱厂的生产和销售形成良性循环,那时候才可以安安稳稳睡个觉。韩厂长想的太对了,现在正是全厂齐心合力打翻身仗的时候,大家要辛苦一点,为了以后的前程,把生产的路子走好,把行署的网络建立起来,好好干几年,就可以松口气了。”蔡大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直把文秀听得头上冒汗,她觉得蔡大姐看问题太精准、太透彻了。怪不得韩厂长要提拔她担任副厂长呢。蔡大姐既明达事理,又能力很强,由她来担任管理生产的副厂长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俩做好了菜,端到桌子上来,韩厂长打趣说:“你们俩肯定是去研究咱厂的发展大计了吧?以后咱厂的希望就在你们俩身上,一个生产,一个销售。哈哈。你们俩快坐下补酒吧。”
佩轩看到文秀回来了才放心,他知道文秀跟蔡大姐去做菜,可是去了近半小时也不见回来,他想去看看也不好意思,只能等着。这一阵喝酒也不多,大家在讨论酒厂发展的问题,韩厂长让张副厂长和邓科长有什么话尽管说,集思广益,有好的建议就采纳。蔡大姐和文秀回来之后,韩厂长让她俩每人补一杯酒,两人欣然答应,她俩碰杯,笑一笑就一口喝下去了。一下子又端上来四个菜,蔡大姐让大家好好吃菜,大家吃了一阵,韩厂长提议喝酒,大家共同喝了一杯。
韩厂长问邓科长:“咱们喝了多少酒了?”邓科长看看酒瓶说:“喝了一斤半了。”韩厂长说:“才喝这么点酒啊?看来没怎么喝呀,怎么办?干脆分组喝吧。怎么分呢?”蔡大姐说:“分组的话,文秀妹妹与佩轩兄弟肯定在一组了,干脆我加入他们俩一组,韩厂长、张厂长、小邓你们仨一组,怎么样?”蔡大姐知道文秀酒量最大,她觉得佩轩酒量也不小,她自己酒量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比张副厂长好一点,她知道张副厂长最多能喝四两,她也能喝到四两。而对方韩厂长和邓科长都是酒量很大的人,尤其是韩厂长,酒量接近一斤,邓科长酒量也在七、八两,张副厂长酒量不算大,但是喝三、四两是不成问题的。这样分组看上去似乎韩厂长一组强一些,但是文秀的一组也未必弱。韩厂长觉得蔡大姐既然敢这么分,肯定是觉得文秀这组不弱的。邓科长笑着说:“我们这组肯定比不过文秀妹妹的一组,韩厂长酒量是比较大;我的酒量一般,但是也算说得过去吧;张厂长酒量在四两上下,不会到半斤。文秀妹妹一组都是深不可测的,我见过佩轩兄弟不少次喝酒,一般在六两上下,从来没有见他有事,都跟没事一样;我没见蔡大姐喝几次酒,但是喝半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也许喝六、七两也没事;文秀妹妹的酒量谁也比不过,不管喝多少,都不会有事。所以我感觉我们这一组喝不过你们那一组。”韩厂长、张副厂长对邓科长的分析深以为然。他们觉得,光文秀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定输赢的方式是敲杠子,即喊出杠子、老虎、鸡、虫子,两个人之间看谁喊出的能够克制对方,比如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蛀杠子,这样相克,谁占上风就算赢了。如果说出来是两个不搭界,如老虎和虫子、鸡和杠子,就不算,再重新说。这个定输赢的办法比划拳简单快捷,更适合不会划拳的人来玩。
第一局,文秀文秀这组输了,佩轩说他喝酒,他把三杯都喝了。第二句文秀这边又输了,佩轩又要喝酒,文秀拦住了他,自己喝了三杯。第三局,文秀这边又输了,蔡大姐坚决要求喝酒,她也把三杯都喝了。输了前三局,佩轩抖擞精神说:“这次我先来。”他盯住对方口型,连着赢了三个人,邓科长把三杯酒喝完;又一局,佩轩仍然第一个上,又赢了三人,韩厂长喝酒;下一局,佩轩赢了两个人,对张副厂长的时候输了,蔡大姐上去,赢了,张副厂长喝酒。接着,文秀说她先来,她赢了一个人,蔡大姐上去,也赢了一个人,最后一对一,佩轩赢了,邓科长又喝酒。这样循环下去,文秀这边赢多输少,酒也下的很快。没多久,第三瓶已经喝了一半了,而且大部分是韩厂长这边喝的。佩轩看输赢差别比较大,于是还先来,赢一个人或不赢就输了,这样几次,双方输赢差距就缩小了。后来文秀提议不分组了,随意喝。文秀和佩轩给大家敬了一圈酒蔡大姐起哄说让佩轩和文秀小两口对喝三杯,他俩只好羞羞答答碰了三杯酒。第四瓶喝到一半的时候,韩厂长说:“差不多了,平均六两了,张厂长、蔡厂长两个人喝了也有四两,其余我们四人差不多都是七两那样。看得出来,论精神头,还是佩轩兄弟和文秀妹妹最能喝,喝了这么多,看上去仍然精神百倍,我自愧不如。小邓也够能喝的,不亚于我。哈哈,你们年轻人不得了啊。”邓科长说:“哪里?我陪你大厂长喝酒的,敢不尽力发挥吗?”佩轩也摇摇头说:“我也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的,我的酒量跟张厂长、蔡厂长差不多,因为提着劲,就喝的多了点。平时喝不了这么多。谢谢大哥!谢谢张厂长、蔡厂长、邓科长,也谢谢文秀!”他的最后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文秀白了他一眼,也笑了。
韩厂长诚恳地说:“难得文秀妹妹和佩轩兄弟来一次,特别是佩轩兄弟,来一次不容易,我们这里招待不周,还请兄弟和妹妹原谅。你们俩重情重义有古人之风,让我深受感动,现在像你们这样的人很少见,所以我才感慨万千。不过呢,咱们现在都是商人,在商言商,还是要按照营商的规则来,所以呢,妹妹、兄弟,报酬方面的事一旦有结果,你们都不能再推辞。如果推辞,就是推辞我,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个酒厂。往大里说,就是推辞现在这个逐渐发展的工业商业社会。我觉得你们不能这么做,发展工业商业,是国家发展的方向,这样咱们无论是国家还是老百姓,才有希望,才能日子过的好一点。所以,咱们都应该带头按照商业的规则去做,树立起这样一种遵守商业规则的风气,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咱们也能过上像人家外国人那样的生活。我说的不一定对,请大家和佩轩兄弟指正。”
佩轩听了韩厂长的话,吃了一惊,他本就是读书的,读书对于实体经济的发展并不了解,但是整个世界的经济社会发展他还是关心的,他感到韩厂长对国家政策的了解和期盼远远超过他,说出来的话其实就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说的话是他的切身体会,一个企业家的切身体会,同时也一个中国老百姓的切身体会,他们期盼的是过上好日子,仅仅是吃饱穿暖,这就是好日子。佩轩也要这方面的深切体会,他生活的阶层更低、更苦,他比这些城里人的体会更深。为什么会这样呢?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他了解的越来越多,认识自然也越来越深刻,他看到了问题,看到了差距,看到了原因,也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式,可是他只能停在认识的层面上,对于现实,他倍感无力。现实社会变化的缓慢与他的要求相差比较远,庆幸的是,总的方向是对的,只是太慢了。他对于改革的体会还不如韩厂长深,他只是理论上的,韩厂长却是切身的体会,文秀其实也有这种体会,只不过她只是个工人,不是企业家,体会没有那么深而已。
大家听了韩厂长的话,都听明白了,因为都处在改革的大浪潮之中,浪潮推着人们往前走。因为涉及到每个人的利益,大家不能不关心这事,关心这事其实就是关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