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五
晚上他早早就睡了,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稍意怔一会儿就起床了,洗刷一下,跟妈说了一声就骑车去刘庄了。到刘庄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轻轻一推,文秀家的门就开了,钢叉、粪钩、雨靴都放在过道了,还有一大罐头瓶装的茶水,还热着呢。他换上雨靴就干了起来,干了近半小时,刘庄的社员才开始上工。大虎路过这里,看有人在挖粪坑,说:“文明叔这么勤快啊,这么早就起来挖粪坑?”走近一看,惊讶地说:“嗨,原来是小姑父呀,你这么早就过来挖粪坑?”佩轩说:“我想着早一点不是凉快吗?总比热的时候干活好受一点吧?哈哈,大虎你去上工啊?”大虎说:“你干了这么多了,歇一歇,吸根烟吧。”说着就递过来一根烟,佩轩急忙摆手说:“谢谢大虎!我不会吸烟。你上工吧,我没事。”大虎笑着说:“哈哈,我忘了小姑父不会吸烟,你这是好习惯。你以后就是国家干部,还这么能干农活,俺秀姑找了你也是她的福气啊。”佩轩摇摇头说:“大虎过奖了,我将来也就是混碗饭吃,秀秀跟了我也免不了吃苦受累。”大虎说:“你小姑父这么谦虚,是要罚酒的,你等着吧。”说着就去上工了,佩轩则继续干活,不紧不慢地一叉一叉往外扔。
没一会儿,岳母就过来了,说:“佩轩,你来这么早啊,干这么多了,你歇一会儿,喝点水。”说着,就把泡着茶水的大罐头瓶递过来,佩轩急忙接住,打开喝了一口,感觉不烫,就“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盖上盖子,又递给岳母,说:“谢谢妈!”妈笑着说:“看看佩轩还这么客气。”佩轩说:“妈,您去忙吧,这没事。”这时候文秀的爸爸也过来了,抓起粪钩把佩轩挖出来的肥往外扒,佩轩说:“爸,你别干了,一会儿我来。”爸说:“我干得了,你的活是最重的,我干这点活不算啥。”大嫂过来,要抢爸手里的粪钩,说:“怎么能让爸干这活呢?”爸说:“文明家的,你去和你妈做饭吧,这活我干得了。”扒拉没几下,就腾开了地方,爸这才放下粪钩,大嫂和妈也去做饭了。干了有一个小时多的时候,爸非让佩轩上来歇一会儿不可,佩轩只好上来,去厕所小解一下,坐下喝几口茶水,然后又去继续挖肥。他一个姿势干累的时候,就换另一种姿势挖,这样不紧不慢地一直挖到社员早晨下工回来,大虎过来一看,说:“嗨!挖了这么多啊,有三分之一了!小姑父你辛苦了,上来吃饭吧。”佩轩不在乎地说:“没觉得累,也就是不紧不慢挖的,没感觉很出活。我再挖几下再上去。”他想趁早晨凉快的时候多干一点,这样天热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少干一点。所以大嫂第二次来叫他吃饭的时候他才从粪坑里出来,换下鞋子,洗一洗,去吃饭。妈和大嫂烙了油饼,熬了大米粥,还炒了茄子,这已经算是很丰盛的早饭了。这地方不产大米,一般农家,很少见到大米。文秀家里因为爸爸和大哥是非农业户口,偶尔供应几斤大米,家里不舍得吃,存起来招待客人。佩轩本是贵客,又专门来干重活,所以妈专门熬了大米粥,佩轩感到受宠若惊。爸说:“佩轩专门能干,一定要多吃饭,多吃饭了才能有劲干重活,吃不了饭的人也干不动重活。《薛仁贵征东》里讲薛仁贵在柳员外家做工,特别能吃饭,人家都笑话他,可是干活的时候,十几个人都抬不动的木料,他一个人胳膊一挎就运走了,别人再不敢笑话他吃饭多了。”佩轩笑着说:“爸说的对,我虽然干活不中,可是能吃饭。”爸说:“佩轩你干活真中,看着你不紧不慢地干,其实很出活,因为你每一叉都很大,其实那是很费劲的,那样干太累了。”佩轩说:“我干得动,没有觉得特别费力气,生产队里的活比这重的多的是。”佩轩没有说的是,给生产队干活和给自己干活是大不一样的。在生产队,你可以慢慢悠悠去干,甚至可以磨洋工;给自己干活,那才是真心实意干活的,有多少力气要出多少力气的。他因为干重活,也不敢假客气少吃饭,就放开吃饭,吃完就要去干活,妈让他坐着稍休息一会儿,他不肯,说:“趁着天凉快一点多干点,天热了就可以少过点。”说着,就向门外的粪坑旁走去,他听到有“扑通、扑通”干活的声音,就有点奇怪,走近一看,他大吃一惊,原来是大虎在替他挖粪坑,他急忙说:“大虎,怎么能让你来挖粪坑呢?你快出来,我来干。”大虎说:“小姑父,你先歇一会儿吧,我刚进来,没挖几下,上工还要一小会儿,让我再挖几下吧,你早晨已经累着了。”佩轩不在意地说:“我没事,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你出来吧,我来干。”大虎边干边说:“你早晨挖了那么多,能不累吗?”佩轩认真地说:“真的没感觉累,我悠着劲干的,所以不觉得累。大虎你也不要着急,悠着劲啊,一会儿你还要上工呢。”大嫂过来看,也吃了一惊,说:“大虎,啥时候来的,干了这么多活?”大虎谦虚地说:“我没挖几下,刚来。”其实大虎已经干了十几分钟了,他下工的时候看佩轩仍然在挖,就赶快回家吃饭,吃完饭就过来,悄悄换上过道里的雨靴,拿起钢叉就去干活了。他甩开膀子使劲干,佩轩怕累着他,所以才劝他悠着劲干活。大嫂见大虎在帮着挖,劝他上来他还要再挖一会,就去家里一下,很快又回来了。到社员都去上工的时候,在佩轩和大嫂的一再催促下了,大虎才从粪坑里出来,换下鞋子去上工,大嫂塞给他一盒烟,他说啥不要,但是大嫂不允许他不要,他只好接住。大嫂嘱咐他说:“你中午下工了过来陪你小姑父喝两杯啊,别忘了。”大虎说:“好。”
中午大虎下工了果然就过来了,他又要下去挖,佩轩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去,他只好在上边用粪钩把近处的肥扒到远处,新挖出来的肥腾出地方。大虎看出来,一上午佩轩也没少干活,粪坑里挖出来的肥已经不止三分之二,接近四分之三,剩下的肥下午轻轻松松就挖完了。他叹口气说:“小姑父,你太能干了,效率很高,我自愧不如啊。”妈来叫大虎和佩轩去吃饭,佩轩从粪坑里出来,拉着大虎往家里走,说:“大虎,洗一洗,咱们陪你爷爷喝两杯。”两人到轧水井旁边,一人轧水,另一人洗;然后换过来。两人洗好了进了堂屋,爸招呼他俩坐下。爸已经打开了一瓶洹水大曲,给他俩倒上。菜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了,大虎去厨屋叫他的奶奶和婶子过来坐,妈和大嫂只好先过来坐下,开始吃饭。爸举杯说:“佩轩专门过来挖粪坑,实在难得,咱们喝一杯。”于是他们碰杯喝酒。爸喝了几杯就不喝了,只剩下大虎陪佩轩喝。
佩轩感到大虎酒量大,而且他下午还要干活,又喝了几杯就不肯喝了,大虎知道自己是来陪客人的,就说:“小姑父,我知道你比我能喝,咱们不会让喝多的,现在咱俩每人喝了也就二两来酒,远远不够,只是我这个陪客的严重失职。”佩轩说:“大虎,我酒量本就不大,下午还有不少活要干,我如果喝多干不了活,就出丑成笑话了,你还是饶了我吧。”大虎说:“不会让你喝多的,放心吧。”佩轩也只好又跟大虎喝。又喝 几杯,佩轩感觉喝了又三两了,就说:“大虎,我感觉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会影响下午干活了,咱们到此为止吧。”大虎笑着说:“好吧,咱们再喝最后一杯。其实我知道,你比我酒量大不少,只是你做事太稳当,不肯做一点没有把握的事,哈哈,我跟你比差多了。”说着,就举杯邀佩轩喝了最后一杯。接着就吃饭,大虎劝佩轩多吃,佩轩笑着说:“我不会客气的,你也要多吃点。”每人吃了两大碗捞面条,佩轩和大虎帮着收拾一下,大虎就回家了,佩轩到文秀住的房间里午休,他看到文秀的床叠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就有点舍不得躺下睡觉了,他犹豫一下,想着如果到外屋的躺椅上午休,还有费一番口舌,还是省心躺下吧。
佩轩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看看表,还不到三点,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会儿自然不便于去干活。他如果起来了,岳家的人也要起来为他准备,所以他也不能起来太早。他想着心事,又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醒过来又看表,还不到四点,就起来搧几下扇子,喝几口水,站起来活动一下,上午的疲惫感一扫而光,体力完全恢复了,他想着自己的体力恢复得太快了,于是就轻轻开门出来,去厕所一下,到过道换上雨靴就去继续挖肥了。
虽然粪坑是在阴凉的地方,但是干了没几分钟就满头是汗,他用毛巾擦一下汗,继续干活。这样干了半个多小时,他出来喝点水,爸妈过来了,一看粪坑里已经见底了,剩没多少肥了,爸说:“佩轩勤快又能干,难得啊。”妈说:“佩轩你累着了,坐着好好歇一会儿。”佩轩说:“爸、妈,我一点不累,慢慢悠悠干的,累不着。”这时,大嫂端过来切好的西瓜到佩轩面前,佩轩急忙端到爸、妈的面前,请他们拿了西瓜,又端到大嫂面前,请她也拿西瓜,并且给侄子小龙也拿一块,自己才放下装西瓜的托盘,拿了一块西瓜吃起来。大嫂责备他说:“佩轩你咋这么客气啊?太见外了!”佩轩笑着说:“大嫂,我没有客气,也不会客气,到咱家跟在贾庄一样。”妈说:“咱刘庄都夸你是个好女婿,念书好,会干活,还特别尊敬长辈,对秀秀也特别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佩轩笑着说:“妈,我哪有那么好啊?就是个普通的青年。”佩轩吃完西瓜,就又去干活了。爸和大嫂在上面一块整理粪堆,弄成方方正正的 样子,以便于量方。佩轩又不紧不慢挖了半个多小时,完全挖完了粪坑里的粪肥。大嫂递过来一个高凳子,她踩着凳子从粪坑里出来,又把凳子勾上来。然后和爸、大嫂一起把粪堆叠得方方正正,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终于把活干完了,他松了一口气。
爸、妈、大嫂、佩轩坐在过道里说话,这里风吹着,非常舒服。他们说起文秀,认为她这一年来变化太大了,经过一年的工作锻炼,已经成熟了。大嫂也提到,不光双方家庭对佩轩和文秀这一对未来的小夫妻特别满意,刘庄和贾庄都把文秀和佩轩看作是百里挑一的儿媳妇和女婿,都标杆一样。佩轩说:“秀秀确实是非常好,我爹娘对她赞不绝口。我跟她比差远了,她心灵手巧,勤快能干,以后她会把日子过得很好的。”
说了一会儿话,佩轩说家里还有事,跟爸妈、大嫂告别,要回贾庄,爸妈看留不住他,只好放他走。妈给他准备了一袋子的礼品,让他带回家,他不肯,妈说:“这是让你带给你爹娘的,你不能推辞。”佩轩只好带上。
佩轩回到家,把岳母让带回来的礼品交给妈,说:“这是文秀的爸妈让带给你和俺爹的,我推也推不掉,非让拿过来不可。”妈说:“你去也没给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带啥礼品,回来反而带回来这么多礼品。”妈说:“人家对咱这么好,你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啊。”佩轩说:“我知道。”
吃过晚饭,佩轩跟爹娘、小根说了一会儿话,就会自己房间了,干了一天活,这时候感觉到累了,于是就上床休息。躺在床上,他一时睡不着,想着近来经历的烦琐小事,历历在目,同时,他也在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许多事情既要深思熟虑,也要果断决定。他又想到了他和文秀,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因为都深爱着对方,他们的爱情之火燃烧得越来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