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记合击如同天罚般贯穿战场。
飓风箭矢率先撕开污秽的防御,在漆黑的外壳上钻出无数细密的孔洞。
紧接着圣光斩击顺着这些裂缝长驱直入,将内部结构照得纤毫毕现。
“噗嗤——!”
光虹势如破竹地贯穿层层触须屏障,那些试图阻拦的污秽刚接触光芒就汽化成黑雾。
腹部的伤口没有像往常那样愈合,透过越来越大的裂口,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点微弱的金光正在缓缓脉动。
那光芒如此纤细,却又如此倔强,像暴风雨中不肯熄灭的烛火。
毫无疑问,这就是特蕾西娅最纯粹的本源,是她在这片污秽深渊中始终未曾泯灭的灵魂之光。
也毫无疑问,这同时是致命的弱点。
黑手能轻易修复龙腹的伤口,却不敢触碰那处脆弱的缺口。
生怕一个不慎,就会打断特蕾西娅正在进行的升华。
污秽的黑色物质在伤口边缘焦躁地蠕动,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鹤望兰的吼声撕开战场的喧嚣。
在她的污秽视界中,无数代表敌意的猩红色彩正在战场各处亮起。
所有人都盯着龙腹那道散发着诱人光芒的裂口。
是啊,这么明显的弱点。
谁不想给予致命一击呢?
黑手之所以会陷入混乱,之所以攻击总是犹豫不决,就是因为特蕾西娅的存在。
毁灭世界是为了复仇,这是毫无疑问的。
遭受的苦难,必须要宣泄出来。
这是应得的。
但是......有部分人明明跟自己无冤无仇。
为什么还要蜂拥而上?
是为了什么。
这些想法在三个脑袋里面不断加以思考,让本该毁灭一切的灾厄变得混乱不堪。
而现在,那个总是为他人着想的小特,正试图用最极端的方式完成救赎,让黑手做出内心的选择。
“滚开啊——!”
银白的长发在身后拉出一道残影。
头顶的污秽麻雀急促鸣叫着,将整个战场的动向通过污秽共鸣传入她的意识。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慢性死亡,所谓的抗争,不过是在亲手掐灭最后的希望。
唯一的生机,是让特蕾西娅完成这场神性的蜕变,让纯净的光芒从污秽深处破茧而出。
可是。
鹤望兰的拳头轰飞一名冲得太前的圣骑士,转身又踢碎三支袭来的审判箭矢。
如果道理能讲得通,事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没有人相信那个少女。
既然言语无法传达,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
她要亲自去问话。
“呼呼呼~”
鹤望兰微微侧头,在污秽视觉的混沌色彩中,一抹炽烈如熔岩的红色正朝她疾驰而来。
那团情绪的光焰如此鲜明,愤怒中裹挟着担忧,焦躁里掺杂着无奈,像是一坛打翻的烈酒,辛辣又灼人。
阿克詹的身影在战场中逐渐清晰,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把长剑拖在身后,在地面上犁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眉头紧皱的面容,分明是藏不住的关切。
鹤望兰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当大空事务所的风大哥发现她一个人去挑战很强敌人的时候,也是产生这样的情绪。
记忆中的声音与眼前的红光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这个人......”
鹤望兰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这个与她并肩作战的人,或许就像风大哥对待任性的后辈们一样。
表面骂得越凶,心里疼得越狠。
肯定是特蕾西娅重要的人。
“不管你是谁!”
她突然暴喝,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
“既然跑得比我快——”
青色的风眼在她掌心骤然成型。
“那就给我再快一点!!”
“轰——!!!”
狂暴的风压以她为中心炸开,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骑士瞬间被掀飞出去,整个教会攻势为之一滞。
这突如其来的反水让全场哗然。
“你疯了吗?!”
乌尔班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那是唯一的弱点!”
他无法理解,明明胜利近在咫尺,这个来历不明的银发女子为何要阻拦?
只要集中火力攻击那道裂口,就能终结这场灾难。
多少战士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审判圣女雪莲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这就是你找到的解决方法吗......”她轻声呢喃,冰蓝色的十字瞳孔倒映着鹤望兰决绝的背影。
下一秒,她突然抬手按在正在为自己治疗的神官肩上。
“抱歉。”
“咔嚓——!”
晶莹的冰柱瞬间拔地而起,将包括医疗队在内的所有后勤人员包裹其中。
寒冰形成的屏障完美隔绝了外界,也切断了前线战士的补给线。
“你!”
乌尔班气得浑身发抖,徒手直接捏爆了护石。
没有治疗支援,冲锋的骑士们绝不敢深入险境,硬生生掐灭了教会最后的进攻机会。
“这几个疯丫头......干得还不赖。”
阿克詹的露出罕见的笑意,强有力的大手紧握剑柄。
熔岩般的纹路从剑格向剑尖蔓延,将整把长剑烧得通红。
雪莲的冰晶屏障如钻石般闪耀,鹤望兰掀起的风暴隔绝了教会干扰,为特蕾西娅创造了完美的蜕变空间。
现在,唯有他独自面三首龙王。
“来啊,三头蜥蜴!让你见识下大帅哥的厉害!”
“轰——!”
大地突然龟裂,数十头污秽造物破土而出,猩红的眼球齐刷刷锁定眼前的男人。
阿克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双足稳稳扎根地面,长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赤红弧光。
“嗤啦!”
扇形扩散的剑气将前排怪物拦腰斩断。
阿克詹趁势突进,剑锋在污秽群中犁出一道焦黑的沟壑。
每一剑都带着熔炉般的炽热,行云流水般的攻势仿佛在演绎至今的毕生所学。
“就这点本事?连给老子磨剑都不配!”
阿克詹的眼神始终清明,在又一次跃起斩击时,他瞥见三首龙王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不能在这里浪费体力。”
“哐——!”
一条水桶粗的黑色触手突然从侧面袭来,与剑身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
阿克詹被震得连退三步,靴底在地面犁出深深沟壑。
比蛮力的话。
他的手臂微微发颤,虎口已渗出血丝。
确实讨不到便宜。
“你这自私的污秽,以为独占那份痛苦就是守护吗?”
巨剑上的火焰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同苏醒的火龙缠绕剑身。
“嗤——!”
根本不需要连根斩断,只要烧断部分区域足矣。
“爱她的人......”
阿克詹旋转剑柄,火焰顺着触手而上。
“可不止你一个啊!”
他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火焰爆燃了一下,又突然消失。
“接下来,就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