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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关押班震的房门被无声推开。

班震本以为是守卫送膳,或是戚福前来“招降”,然而当逆光勾勒出来人身影的轮廓时,如遭雷击,猛地从草席上弹起,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其骇然程度,甚至超越了昨夜在绝壁之上被戚福生擒!

来人竟是昭然!

曾经的渡水关主将,西境赫赫有名的守城大将,此刻虽褪去了甲胄,只着一身素色常服,面色也带着几分失血的苍白,那股久居上位的沉凝气度犹在。

只是,曾经锐利的眼眸深处,如今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是看透败局的颓唐?

是身陷囹圄的屈辱?

抑或是对某种强大力量不得不服的无奈?

昭然并未多言,只是缓步走入这狭小的囚室,反手轻轻合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径自走到窗边唯一一张简陋的木凳旁坐下,目光投向窗外拒虎关清晨操练的肃杀景象,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班震心头。

班震喉头滚动,千般疑问、万般不解要冲破喉咙——昭然将军为何在此?是降了?是囚?渡水关究竟如何?……话到嘴边,终究被他死死咽下。

身份悬殊,眼前这位是与凤森比肩的人物,他一个副将,纵有满腔疑窦,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斗室中弥漫,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可闻。

最终,昭然打破凝固的空气,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班将军,你观这位戚福少爷……其人如何?”

班震心弦骤然绷紧!

如何评价戚福?

恨其手段诡谲?

惧其心机深沉?

还是……心底被残酷现实逼出的、对绝对力量掌控者的本能敬畏?

思绪翻腾如沸水,最终只挤出一句干涩而谨慎的回答:“…智计…超群,用兵…难测。”

本想加一句“非君子所为”,却终究在舌尖化为无形。

败军之将,何谈臧否?更遑论此刻人为刀俎。

昭然闻言,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勾勒出惨淡的自嘲弧度。

并未回头,目光依旧投向窗外,声音却陡然带上一丝穿透灵魂的疲惫与苦涩:“智计超群?呵…班将军可知,我那渡水关,依山险而筑,墙高五丈,护城河深阔,常备守军逾千,滚木礌石强弓劲弩一应俱全……在戚福少爷面前,撑了多久?”

班震一怔,他怎会不知拒虎关的雄壮,渡水关想来相仿。戚福能速破拒虎,兵力必然雄厚无比。

他迟疑着推测:“想必…戚福麾下精锐尽出,数倍之众,雷霆万钧……”

“数倍?”昭然猛地转过头,一直刻意维持的平静瞬间碎裂,眼中迸射出混合着巨大痛苦与不得不承认现实的屈辱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两百人!班将军!仅仅两百雪狼骑!便如尖刀剖腐木,瞬息之间,踏破了我‘固若金汤’的雄关!而我守军……伤亡几近于无!全军…溃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艰难挤出,带着血淋淋的耻辱。

“两……两百人?!”

班震失声惊呼,冰水兜头浇下,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两百破千?

这简直是神话传说!

昭然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写满屈辱却无比真实的眼眸,都在冷酷地宣告:这是事实!戚福用区区两百人,就碾碎了昭然毕生的骄傲和渡水关的全部防御!

看着班震脸上那无法掩饰的、近乎崩溃的骇然,那抹惨笑更深了,带着浓浓的无力与认命:“是啊,两百人……凤森他……输得一点不冤。戚福此人,用兵早已超越勇力冲杀之藩篱。只消稍动心机,布下疑阵,散播流言,略施离间……便能让我们这些惯于阵前搏命、信奉刀剑为王的莽夫……自乱阵脚,疑神疑鬼,互相猜忌,甚至……拔刀相向!”

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叹息,字字如锤,敲在班震心上,“什么坚城利刃,在他眼中,不过是可笑的沙堡泥偶。败了,便是败了。非力不及,实乃智穷。心服……也得服。”

这番话,狠狠砸碎了班震最后一丝侥幸。

谷涵关下凤森与陈炳反目成仇的血腥闹剧,拒虎关被轻易调虎离山的精准算计,昨夜悬崖绝顶的致命伏击……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戚福的手段,果真非一般能想到,直指人心最脆弱、最阴暗之处!

昭然口中那“自相残杀”四字,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班震心头——谷涵关内那场由陈炳亲手导演的血腥背叛,不就是最残酷的注脚吗?

囚室内再次陷入死寂,沉重得令人窒息。

班震心乱如麻,巨大的震撼与深沉的无力感交织翻涌。

昭然则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起身,步履略显蹒跚地向门口走去,背影萧索得感觉背弯几分。

班震看着他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一个盘桓已久的、关于责任与后果的疑问终于冲破了束缚,脱口而出:“昭将军!那…那渡水关?您…您就这般舍弃了?关隘空悬,周遭虎狼环伺,匪患岂不是要……”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昭然在门口的身影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

最终,昭然没有回头,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沉默地推开门,身影融入门外走廊的阴影中,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狭小的囚室里回荡。

班震愣在原地,满心困惑与忧惧。

舍弃关防重地?

这简直是守将的奇耻大辱!

关隘一失,周围那些如狼似虎的流寇匪徒岂不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至,荼毒百姓?

昭然将军竟能如此决绝?还是……被逼无奈,有口难言?

就在他忧心忡忡之际,拒虎关巍峨的城楼之上,凛冽的朔风卷动着戚福玄黑色的兽袍。

正与身旁八目并肩而立,俯瞰着关内秩序井然的景象以及远方苍茫的雪原。

戚福的目光,落在了班震那间小小的囚室。

“少爷,班震那小子,怕是正替渡水、落雨两关周边的‘乡亲们’担心呢。”

八目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容带着雪狼般的残忍与戏谑。

戚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洞悉一切的弧度,目光投向渡水关的方向,语气淡漠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匪患?班震多虑了。渡水、落雨两关周遭百里之内,凡能啸聚山林、持械为恶者,早已被扫荡一空。残存者,非入浦海‘辅营’为奴工,便已化作这关外冻土之下的……春泥。”

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冷酷。

微微一顿,眼神深邃如渊:“纵使还有几条侥幸漏网的野狗,得知我军主力已移驻这拒虎关……你猜,他们可还有半分胆量,去觊觎那两座空城?”

戚福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趋利避害,禽兽亦知。为劫掠那点早已被榨干油水的贫瘠之地,值不值得赌上被雪狼骑碾为齑粉的下场?他们……会掂量的。”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风中,宣告着这片雪原新的秩序——一个由力量、智谋与绝对威慑构筑的,属于戚福的秩序。

班震所担忧的“匪患”,在绝对的掌控力和冷酷的威慑面前,早已被连根拔起,化为乌有。

这片苍茫大地,此刻,唯有拒虎关上那面狰狞的狼头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主权。

想要挑战他戚福的能耐,怕是非这些宵小之辈所敢想,拒虎关内倒是一片祥和,至少...至少比凤森管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