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幽谷兰心

第一章 空谷遇兰

大靖建元二十三年,暮春。

苍莽的武夷山脉深处,云雾像化不开的墨,缠在青灰色的崖壁上。沈砚之背着半旧的剑匣,衣襟上还沾着山涧的露水,他已经在这片无人谷中走了三日——自三年前“浣花剑派”满门被屠,他这个唯一的幸存者,便成了江湖追杀令上悬赏万两的“叛徒”,唯有躲进这与世隔绝的幽谷,才能暂避风波。

脚下的青石路覆着层薄苔,稍不留神便会打滑。沈砚之扶着崖边的老松歇脚,忽闻一缕极淡的幽香,似有若无地飘进鼻腔——不是松针的清苦,也不是腐叶的湿腥,倒像极了幼时在师父书房里闻到的墨兰香,清雅得能洗去满心的躁意。

他循着香气往谷深处走,越往里,雾气越淡,眼前渐渐铺开一片缓坡。坡上没有杂花野树,只零星长着几丛兰草,墨绿的叶片修长挺拔,其中一丛正绽着素白的花,花瓣薄如蝉翼,蕊心是极浅的鹅黄,那缕幽香,正是从这里飘来。

“这位公子,既入幽谷,何不停步赏兰?”

清冷的女声忽然从兰草丛后传来,沈砚之猛地按住腰间的剑柄,却见一个青衫女子从石后走出。她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发间只簪了支竹制的簪子,手里提着个竹篮,篮中放着把小锄和几个瓷瓶,看模样,竟像是在这谷中采兰的寻常女子。

可沈砚之不敢放松警惕——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幽谷中独居,又怎会是普通女子?他缓缓拔出半截长剑,剑身映着晨光,泛着冷冽的光:“姑娘是谁?为何在此处?”

女子却没看他的剑,只蹲下身,轻轻拂去兰草叶上的露珠,声音平静得像谷中的溪水:“我叫苏清欢,家就在谷后。公子身上带着剑伤,又满身风尘,想必是在躲避什么人吧?”

沈砚之的瞳孔缩了缩——他的剑伤在左肩,被衣襟掩得严实,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女子却一眼识破。他握紧剑柄,正欲追问,却忽然一阵气血翻涌,左肩的旧伤被方才的动作牵扯,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

苏清欢见状,从竹篮里取出个白色的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用兰叶和幽谷泉水熬的药膏,能治外伤。公子若不嫌弃,可先去我家暂歇,待伤好了再做打算。”

瓷瓶上还带着兰草的清香,沈砚之看着女子清澈的眼睛,竟找不到一丝恶意。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君子慎独,虽处暗室亦不欺心”,又想起这三日来在谷中忍饥受冻的窘迫,终究收起了剑,接过瓷瓶,低声道:“多谢姑娘。”

苏清欢的住处是一间简陋的竹屋,屋前搭着个小小的竹架,架上晾着些晒干的兰草和草药,墙角摆着几个陶盆,里面都种着不同品种的兰——有素心兰、墨兰,还有几株罕见的蝴蝶兰,开得正盛。

“这幽谷的土性偏湿,适合兰草生长。”苏清欢给沈砚之倒了杯热茶,茶水中飘着几片兰花瓣,“我自小跟着师父在此处种兰,师父说,兰花生于幽谷,无人欣赏也照样开花,做人也该如此,不管有没有人看见,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

沈砚之捧着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看着屋中简单的陈设,忽然想起浣花剑派的藏书楼——那里也曾摆着几盆兰草,是师父亲手种的,师父总说,浣花剑派的剑法要像兰草一样,刚柔并济,不张扬,却有风骨。可如今,藏书楼没了,师父没了,连“浣花剑派”这四个字,都成了江湖上的禁忌。

“公子为何会来这幽谷?”苏清欢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砚之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三年前,浣花剑派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当年的真凶,可追杀我的人太多,只能躲进这里。”

苏清欢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又恢复平静:“原来公子是浣花剑派的人。我曾听师父说过,浣花剑派的剑法清正,门下弟子都是君子,当年的事,想必另有隐情。”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淌进沈砚之冰封已久的心里。三年来,他听到的都是“叛徒”“逆贼”的骂名,从未有人相信过浣花剑派的清白。他看着苏清欢,忽然觉得,这幽谷中的兰草,或许比江湖上的人心,更干净。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之便在竹屋中养伤。苏清欢每日都会去谷中采兰、制药,偶尔会教他辨认兰草的品种,告诉他哪些兰草能入药,哪些兰草适合观赏。沈砚之也会帮着劈柴、挑水,闲暇时,便会在竹屋前练剑——他的剑法早已不如当年凌厉,可每一招每一式,都还带着浣花剑派的清正风骨。

这日,沈砚之练完剑,见苏清欢正坐在竹架下,将晒干的兰草揉成粉末,装进瓷瓶。他走上前,忽然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剑划伤的。

“姑娘也会武功?”他忍不住问。

苏清欢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轻轻点了点头:“师父教过我一些防身的功夫,不过我不喜欢用剑,觉得太伤人。师父说,真正的君子,不是靠武力征服别人,而是靠本心守住自己。”

沈砚之看着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君子不器”——真正的君子,不会被外在的器物所束缚,而是能在任何境遇下,都保持自己的操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忽然觉得,这三年来,他执着于用剑报仇,却忘了浣花剑派真正的初心,是守护正义,而非沉溺于仇恨。

第二章 兰香引祸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砚之的伤渐渐好了,他与苏清欢的相处也越来越自在。他们会一起在清晨去谷中看兰草沾着露水的模样,会在傍晚坐在竹屋前,听着谷中的风声,聊着各自的过往。

沈砚之知道了苏清欢的师父是位隐世的医者,三年前去世后,便只剩她一人守着这片兰草;苏清欢也知道了沈砚之的师父是浣花剑派的掌门,是位一生都在践行“君子之道”的剑客。

“等我的伤完全好了,我就去江南。”这日,沈砚之看着屋前的兰草,对苏清欢说,“我查到当年诬陷浣花剑派的,可能是江南的‘烟雨楼’。烟雨楼的楼主柳如眉,据说和朝中的奸臣有勾结,当年的事,或许和他们有关。”

苏清欢正在给兰草浇水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沈砚之,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烟雨楼势力庞大,楼主柳如眉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知道。”沈砚之的眼神坚定,“可我不能让浣花剑派的冤屈永远沉下去,不能让师父他们白白死去。就算再危险,我也要去。”

苏清欢沉默了片刻,忽然从竹篮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沈砚之。锦盒里放着一株晒干的兰草,草叶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一幅地图,还有几行小字。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幽谷兰心图’。”苏清欢说,“图上标的是烟雨楼的密道,还有柳如眉的武功破绽。师父当年曾与柳如眉交手过,知道她的弱点——她的‘烟雨剑法’虽然阴柔,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就是在出剑的第三十七式时,会有一瞬的换气空隙,只要抓住这个空隙,就能破了她的剑法。”

沈砚之看着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苏清欢,心里满是感激:“清欢,谢谢你。”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苏清欢的声音有些低,“这幽谷的兰草,每年春天都会开花,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一起看兰草开花。”

沈砚之看着她眼中的期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日清晨,沈砚之便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苏清欢送他到谷口,将一个装满药膏和干粮的包袱递给他,又将一支用兰木做的发簪插在他的衣襟上:“这支簪子能驱虫,也能提醒你,不管在江湖上遇到什么事,都要像兰草一样,守住自己的本心。”

沈砚之接过包袱,握紧了衣襟上的兰木簪,转身走进了晨雾中。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舍不得离开这片幽谷,舍不得离开那个像兰草一样干净的女子。

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苏清欢站在谷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中,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柳如眉亲启”,信纸上,是她刚刚写好的字——“沈砚之已往江南,途经清风岭,可在此处埋伏。”

原来,苏清欢并非只是隐世医者的弟子,她的父亲,正是当年被浣花剑派掌门斩杀的魔教长老。师父收养她,教她种兰、学医,其实是为了让她伺机报仇。三年前浣花剑派被屠,虽然不是她做的,可她心里,终究还是存着仇恨。

可这几个月与沈砚之相处,她渐渐发现,浣花剑派的弟子,并非像师父说的那样“残暴嗜杀”。沈砚之正直、善良,会为了一株受伤的兰草心疼,会为了浣花剑派的冤屈执着,他就像幽谷中的兰草,不管身处何种境遇,都坚守着自己的本心。

她开始动摇,开始怀疑师父说的话,可父亲的仇,师父的嘱托,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终究还是写了那封信,却在信中故意将埋伏的地点写错——清风岭地势开阔,易守难攻,沈砚之只要稍加小心,就能避开埋伏。

她想,或许这样,既能给师父一个交代,又能让沈砚之平安离开。

可她没想到,柳如眉早已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当她将信交给眼线后,眼线立刻将信送到了柳如眉手中,而柳如眉,一眼就看出了信中的破绽。

“这个苏清欢,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丫头。”柳如眉坐在烟雨楼的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她不肯真心帮我,那留着她也没用了。传令下去,派人去武夷幽谷,把那片兰草烧了,把苏清欢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沈砚之看到她落在我手里,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硬气。”

与此同时,沈砚之已经走到了清风岭。他按照苏清欢给的地图,避开了几处可能有埋伏的地方,正准备休息片刻,忽然看到远处有浓烟升起,方向正是武夷幽谷的方向。

他心里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起苏清欢说过,幽谷中的兰草是她师父的心血,也是她唯一的念想,若是有人烧了兰草,她一定会很伤心。

“清欢!”

沈砚之再也顾不上前往江南,调转马头,朝着幽谷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不知道幽谷中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他不能让苏清欢出事,不能让那个像兰草一样干净的女子,落入险境。

第三章 兰心守正

沈砚之赶回幽谷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原本长满兰草的缓坡,此刻变成了一片焦土,黑色的灰烬被风吹得四处飘散,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草木味,再也闻不到一丝兰香。竹屋也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下几根焦黑的竹梁,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清欢!苏清欢!”

他疯了一样在焦土中寻找,呼喊着苏清欢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幽谷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的手指被烧焦的木片划破,鲜血渗出来,可他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翻找着,希望能找到苏清欢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的崖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他急忙跑过去,只见苏清欢躺在地上,身上的青衫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左臂被烧伤了一大片,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清欢!”沈砚之急忙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你怎么样?是谁把这里烧成这样的?”

苏清欢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愧疚填满。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害了这片兰草。”

“你别说话,我先给你处理伤口。”沈砚之从包袱里取出苏清欢给他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的伤口上。药膏带着兰草的清香,稍微缓解了伤口的疼痛。

苏清欢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沈砚之,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医者的弟子,我的父亲是魔教长老,当年是被你师父斩杀的。师父收养我,是为了让我报仇。我给柳如眉写了信,告诉她你要去江南,可我没想到,她会派人来烧了幽谷,还想抓我……”

沈砚之涂药膏的手顿了顿,他看着苏清欢眼中的愧疚和恐惧,忽然想起了师父说的“君子慎独,不欺暗室”。苏清欢虽然有报仇的理由,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善良,她故意写错埋伏的地点,就是为了保护他。这样的她,和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沈砚之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在信中写错埋伏地点,就是为了让我避开危险,对不对?”

苏清欢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清风岭看到了烟雨楼的人,他们埋伏的地点和你信中写的不一样,我就猜到你是故意的。”沈砚之握紧她的手,眼神坚定,“清欢,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你的师父是你的师父,你是你。你没有像他们一样被仇恨蒙蔽双眼,你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就像这幽谷中的兰草,就算身处黑暗,也照样能开出干净的花。”

苏清欢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趴在沈砚之的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我还是害了这片兰草,害了你……”

“兰草烧了可以再种,我也没事。”沈砚之轻轻拍着她的背,“只要你没事就好。清欢,从今往后,我们一起面对。不管是烟雨楼,还是你师父的嘱托,我们都一起解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刀剑碰撞的声音。沈砚之抬头一看,只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朝着他们走来,为首的正是烟雨楼的楼主柳如眉。

柳如眉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剑,嘴角带着冷笑:“沈砚之,你倒是来得快。不过没关系,今天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沈砚之将苏清欢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映着夕阳,泛着冷冽的光。他看着柳如眉,眼神坚定:“柳如眉,当年浣花剑派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们通敌叛国?”

“是又怎么样?”柳如眉轻笑着,“浣花剑派挡了我和丞相大人的路,自然要除掉。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抓不到苏清欢这个小丫头——她可是我对付魔教的重要棋子呢。”

苏清欢听到“魔教”两个字,身体猛地一震。她终于明白,师父收养她,根本不是为了让她报仇,而是为了将她当作棋子,用来对付魔教。她一直以为自己活在仇恨中,却没想到,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柳如眉,你好卑鄙!”苏清欢咬牙说道。

“卑鄙?”柳如眉嗤笑一声,“在江湖上,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谈道义。沈砚之,你不是想为浣花剑派报仇吗?今日,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打赢我,我就告诉你当年的全部真相,还可以放苏清欢走。”

沈砚之握紧长剑,深吸一口气。他想起苏清欢说的,柳如眉的剑法有破绽,在第三十七式时会有换气的空隙。他看着柳如眉,缓缓摆出浣花剑派的起手式——“兰心初绽”,这一招刚柔并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