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映月挺惨,潇家也惨,都是韩清韵“害得”。
自从潇达被韩家那么一“闹”,活活给“气”死了,潇家的天算是塌了。
潇达在的时候,是家里最大的经济来源。
他那份离休工资,比家里几个人加起来的都多,而且看病吃药一分钱不花,全给报。
他这一走,潇家精神上垮了。
潇映月自个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一个普通女工,每天累死累活,拿到手的工资也就将将够自个儿花。
她恨韩家,恨韩清韵。
要不是韩清韵,她上辈子也不会落到那步田地。
这辈子她重生了,本以为能抢占先机,把韩清韵踩在脚底下,结果呢,一步错,步步错。
非但没把人家怎么样,反倒把自个儿家给折腾得够呛,连爷爷都给折腾没了。
一晃,又两年过去。
这两年,世界的变化可大了。
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好多人都辞了铁饭碗去做生意。
街上的车多了,人们穿的衣裳也越来越时髦。
可这些,好像都跟潇家没啥关系,他们家就像是被时代抛弃了似的。
潇映月每天还是骑着她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厂子和家之间两点一线。
到现在了,她都没嫁出去,怀疑这辈子自己都嫁不出去了。
生活就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一点儿波澜。
这天,又是下班。
潇映月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出厂大门,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她推着自行车,正准备上车回家,眼角的余光却被马路对面的一个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辆黑得发亮的小汽车,车型她不认识,但看着就气派,比他们厂长坐的吉普车高级多了。
这年头,桑塔纳那绝对是豪车,寻常人别说坐,见都难得见一回。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对着那车指指点点,满眼都是羡慕。
潇映月心里也酸溜溜的。什么时候自个儿也能坐上这样的小汽车?
她正想着,那辆车的车门开了。
从车里下来一个人。
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驼色的呢子大衣,长长的下摆直垂到脚踝,衬得她身形愈发高挑。
一头时髦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她只是随意地往车上一靠,双臂环在胸前,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却像是一幅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潇映月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那女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是韩清韵?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来这儿干什么?
潇映月不相信这是巧合。
韩清韵开着这么好的车,穿得这么光鲜,跑到这儿来,除了找她炫耀嘚瑟,还能有别的事儿?
潇映月也顾不上别的了,推着那辆破自行车横穿过马路,她冲到了韩清韵面前。
“韩清韵,你们一家子把我爷爷给气死,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韩清韵居高临下地看着潇映月,“潇映月,你爷爷死了,不是应该的吗?他要是不死就是诈尸了。
当初是你奶奶亲口说的,你爷爷已经死了。
我们韩家是去吊唁的,要怪,你也该怪你奶奶。”
恶毒,这女人两辈子都这么恶毒。
前世的仇,今生的恨,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潇映月的理智。
韩清韵比她高了半个头,脚上还穿着一双带跟的皮鞋,差不多比潇映月高出了一个脑袋。
她俯视着潇映月,傲慢的看着那张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脸,轻笑着说道,“潇映月,你永远比不上我。”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小汽车转眼就消失了。
只留下如遭雷劈的潇映月站在原地。
“你永远比不上我。”
这句话,就像个魔咒,一直在潇映月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怎么都挥不去。
从那天起,她就魔怔了,吃不香,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韩清韵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和那辆黑得发亮的小汽车。
她不服,她凭什么比不上韩清韵?
论出身,她爷爷是老干部,论脑子,她可是重生回来的,老天爷都眷顾的人。
韩清韵能做到的,她凭什么做不到?
她不觉得是自个儿不如韩清韵,她只觉着是韩清韵运气好。
可凭什么她两辈子运气都那么好,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要证明给韩清韵看,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潇映月,不比任何人差。
她也要做生意,要赚大钱,她要比韩清韵更有钱,更风光。
打定了主意,潇映月咬着牙,去找了吴秀卿,“奶奶。”
吴秀卿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厂里又出事儿了?”
“没有。”潇映月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奶奶,我想做生意。”
吴秀卿择菜的手一顿,“胡闹,好好的铁饭碗不要,做那投机倒把的事儿。没的沾一身铜臭气。”
潇映月急了,没有家人的支持和帮助,她做不起来,“奶奶,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国家都鼓励了,好多人都发了财。
您看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大哥二哥因为我爸的事儿,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咱们家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靠自己。
韩家为什么那么风光。不就是因为他们有钱吗?
韩清韵都能做生意,我怎么就不行?
我保证不会耽误工作,工作还是要留着的,我可以请人呐!”
提到韩家,吴秀卿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几年,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老头子死得“不明不白”,潇家败落成这样,韩家却越过越好,她怎么能甘心?
她看着孙女,看到了她眼里的不甘,心也开始动摇了。
是啊!时代是不一样了。
做生意,以前叫投机倒把,一身的铜臭气,可现在,好像成了有本事的象征。
“那你想干什么呢?”吴秀卿问。
潇映月,“韩清韵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不是开了超市吗,我也开。没道理她做生意能赚,我就得亏。”
吴秀卿觉着孙女说的有道理。
于是,那天晚上,潇家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当潇映月把她想开超市的想法说出来后,难得的,没有一个人反对。
于是一家人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东拼西凑的也不够,最后吴秀卿拍板,把两进的四合院抵押出去。
老太太都发了话,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于是,潇家上下,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为了这个超市而疯狂。好像只要干上,那滔天富贵就指日可待。
潇映月拿着这笔用全家人的未来做赌注的钱,一头扎进了商海。
她学着韩清韵的超市,在城里一个热闹的地段租了个大门面,找人装修,买货架,请员工,去各地进货。
那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人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的样子,看到了韩清韵被她踩在脚下时,那震惊又嫉妒的表情。
可现实很快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开超市,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八十年代初,没有监控,没有电脑,全靠人管人。
韩清韵的超市为什么能开得风生水起?因为她有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她的两个大学同学池筝和何玲,还没毕业就跟着她干,把超市当成自个儿的事业,看得比眼珠子都紧。
收银,管账,盘货,都是最信得过的人。
可潇映月一个朋友都没有,请来的员工,都是随便找的。这些人跟她非亲非故,谁会真心替她着想。
超市一开业,问题就接踵而至。
收银员趁着人多手忙脚乱的时候,偷偷往自个儿兜里揣钱。
管库房的,跟外面的二道贩子勾结,把货物偷偷倒腾出去卖。
店员们更是阳奉阴违,上班时间聊天嗑瓜子,对顾客爱搭不理。
更要命的是丢东西。
那时候的人,手脚不干净的多了去了。
逛超市顺手往兜里揣块糖,往袖子里藏烟,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没有监控,全靠店员用眼睛盯着。
可那些店员,自个儿都监守自盗,哪有心思管顾客。
开业第一个月盘点,潇映月就傻眼了。
账面上看着是赚了,可“损耗”的东西,比赚的钱还多。
她气得不行,把员工们叫来骂了一顿,可有什么用呢,人家当面认错,转过身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她自个儿又不懂经营,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卖,什么东西该怎么定价。
没过多久,超市就经营不下去了,因为钱越亏越多。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人,被她安排当了财务。
那人看她根本不懂行,就做了假账,卷走了店里最后一点流动资金,直接人间蒸发了。
潇映月这下是彻底完了。
供应商堵着门要货款,员工们围着她要工资,房东追着要房租。
她的超市梦,做了不到半年,就稀碎。
最后,超市关门大吉,盘出去的钱,还不够还债的。
那座被抵押的潇家大宅也赎不回来了。
潇家一家老小被赶出了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子,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中,搬进了一间临时租来的筒子楼里。
好在家里几个人还有工作,不至于饿死。
可潇家的精气神,算是彻底被打断了。
韩清韵什么都没做,只是利用了潇映月对她的妒忌和恨,跑到她跟前说了那么一句刺激她的话,就让潇映月上了当。
这次,潇家是真正的倾家荡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