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昏暗潮湿的出租屋里,江采莲气若游丝,形容枯槁的躺在破床上。
屋子里的空气带着一股子霉味儿,还有说不清的馊味儿。
她就这么凄凉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出租屋里,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是的,她要死了。
死得凄凉,死得不光彩,可能烂在屋里发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
到时候公安来了,也只会把她当成一个无名的“失足妇女”处理掉,连个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肚子又在叫了,咕噜咕噜的,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不是不想吃,是实在没力气爬起来。
床边的小桌上,还放着半个干硬的馒头,可她连伸手的力气都没了。
她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从这具破败的身体里流逝。
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明明,她也曾有过好日子的。
离开韩立冬之后,她拿着那笔钱,风风光光地回了老家农村。
可农村终究是农村。
地里的泥土味儿,村里的鸡鸣狗叫,还有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看她的眼神都让她嫌弃。
她哪里甘心一辈子待在那样的地方。
不光是她,她姐江雪梅也一样不适应。
姐儿俩都爱俏,喜欢打扮,离婚带回来的钱,一多半都花在了买新衣服打扮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们的年纪也一天天大了。
村里的媒婆踏破了门槛,介绍的都是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二婚泥腿子。
江采莲看不上,她觉得那些男人配不上自己。
她可是从城里回来的,是见过世面的,怎么能再嫁给农村人?
江雪梅后来熬不住了,找了个县城里工厂的工人嫁了。
那男人长得一般,家境也普通,可好歹是个工人,吃商品粮的。在当时,也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江雪梅劝她,“彩莲,你也找个人嫁了吧!女人总得有个家。”
她当时一脸的不屑,“姐,你这就满足了,我可不行。
一个破工人有啥好的,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我还不够买身衣服的呢!
我要嫁就嫁个有钱的。
前面一个嫁的就差,我不能再找一个比他还差的。”
江雪梅没再劝她。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地,到处都是机会。
江采莲的心思活泛了,她不甘心,她要去外面闯荡。
她跟江雪梅借了些钱,说要做生意。
先是学人家摆地摊卖衣服,从批发市场进了些时髦的喇叭裤,裙子,花衬衫。
可她拉不下脸来吆喝,又嫌风吹日晒的辛苦,没干几天就收摊了。
衣服没卖出去几件,自己倒先穿了好几身。
后来又听说开饭馆挣钱,她也盘了个小门面。
可她自己连饭都做不好,请来的厨子又嫌工钱高,她给不起,只有自己干。
整天跟油烟打交道,熏得她灰头土脸,生意也是半死不活。
两次生意做下来,她从江雪梅那儿借的钱,加上自己手里剩下的一点积蓄,全都亏了个底儿掉。
身上的钱快花光了,回去找江雪梅,她也拿不出多少了,还被姐夫说了几句难听的。
她一气之下,又跑了出来。
这些年在外面瞎混,她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其中有个以前一起摆过地摊的女人,看她走投无路,就给她指了条“明路”。
那女人说,“采莲,你长得这么俊,做什么生意啊,多辛苦。
姐给你介绍个来钱快的活儿。”
她当时还有些警惕,问是什么活儿。
那女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她一听就炸了,骂那女人不是东西竟然拉皮条,让她干这种丢人现眼的勾当。
那女人也不生气,只是凉凉地说,“丢人?饿死就不丢人了?
等你没钱吃饭没地方住的时候,就知道脸面值几个钱了。”
她嘴上骂得厉害,心里却很慌,因为她确实快要山穷水尽了。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
除了这张脸,这副身子,她已经一无所有,她只能走这条路。
一开始,她还挑三拣四,只跟那些看起来体面、出手大方的“客人”。后来,为了钱,她也就不再挑了。
她给人当过几次二奶。那些男人有家有室,只是贪图她的年轻漂亮,给了她一个住的地方,每个月给她些生活费。
她就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
她最风光的时候,是傍上了一个港商。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都快掉光了,肚子大得像怀了孕。
可他有钱,非常有钱。
他给她租了高档公寓,带她出入各种高级场所,金钱方面对她很是大方。
那半年,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奢侈的日子。
她以为自己只要抓住了这个男人,说不定就能跟他去港城,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豪门少奶奶。
她每天变着花样地伺候他,把他哄得开开心心的。
她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终于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直到那一次,在拍卖会上,她碰到了韩清韵。
她曾经的小姑子。
那天,她挽着那个港商的胳膊,穿着一身名牌,戴着闪亮的项链,觉得自己就是全场的女王。
当她看到韩清韵的时候,那种优越感瞬间爆棚了。
韩清韵穿得很素净,不像她美衣华服,还一个人坐在那里。
她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当年在韩家受的气,她要一次性都讨回来。
她故意拉着港商走到韩清韵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清韵吗?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
这拍卖会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瞧你这身打扮,是来当服务员的吧?也是,你们韩家现在也就这点出息了。
不像我,我男朋友可是大老板,带我来见世面的。”
她说着,还故意挺胸炫耀着脖子上的项链。
她就等着看韩清韵难堪的表情。
可韩清韵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韩清韵早就看到她了,没想到这女人混到了这种地步,说好的心高气傲呢?结果就给人当三陪?
韩清韵都懒得搭理她,觉着跟她说话脏了自己的嘴。
倒是她身边的港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啪的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了她脸上。
她整个人都被打蒙了,捂着火辣辣地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指着她厉声呵斥,“你算个什么东西,马上给韩总道歉。”
她傻了,道歉?让她给韩清韵道歉?
港商见她不动,又是一脚踹在她的腿弯上,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我让你给韩总道歉,你听不懂人话吗?”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对她指指点点。
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所有的脸面都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后来才知道,韩清韵,她那个前小姑子,人家现在是身家几十亿的集团总裁,是报纸电视上经常能看到的成功女企业家了。
而她傍着的那个港商,见了韩清韵,都得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韩总”。
从拍卖会回来,她就被那个港商一脚踹出了高档公寓。
她哭着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求他不要甩了她。
“老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知道她是韩总,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可以去给她下跪,给她磕头道歉,求求你,别不要我。”
可那男人厌恶地甩开她,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滚,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过了一段时间,她在大街上,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的车里,坐着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一脸的清纯。
而她呢,再也没有人肯花大价钱包养她了。
她的名声在那个圈子里也臭了。
为了生活,她只能去接那些更不堪的客。
然后,她就得了病。
当她从医院拿到那张化验单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
这种病,是传说中的病,是治不好的绝症。
她怎么会得上这种病?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只能等死。
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看病,她不能离开这座大城市。
可大城市的消费那么高,她又不能再出去“工作”,身上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
身体也彻底垮掉,皮肤上开始出现烂疮,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本来还算有几分姿色,可如今的她憔悴不堪,丑得都不敢照镜子。
她只能躺在这间潮湿的出租屋里,苟延残喘。
前几天,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去医院拿药。就在医院门口,她竟然看到了他。
韩立冬。
他还是那么高大,那么俊朗,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辆吉普车上扶下来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怀孕了。
他看着那女人的样子,充满了爱意和温柔。
原来,韩立冬又结婚了啊!
她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幸福的背影,心像是被刀子剜着一样疼。
她以为,她跟他离了婚,他在部队里肯定待不长,哪知道,人家不仅没被开除,还步步高升,家庭美满。
她江采莲,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为什么她会越来越惨,而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人,却一个个都过得比她好。
要是时光能重来该多好。
如果时光能重来,她一定不会跟韩立冬离婚。她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韩家,跟他好好过日子。(作者吐槽,够重生条件了。)
韩家后来的日子,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韩清韵成了亿万富翁,韩立冬步步高升,那样的好日子,只要她再等几年,就几年,也有她的一份儿啊!
她本来是韩家的媳妇,是韩立冬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份荣耀,那份富贵,本该是属于她的。
可是,就那么从她的指缝里,溜走了。
她后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胸口一阵剧烈的翻腾,她猛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想着想着,江采莲眼里的光彩一点点地散去了,最后彻底黯淡下来。
她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彻底不动了。
嘴巴微微张着,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就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凄凉的“走了”。
江采莲短暂的一生,就这么结束在简陋的出租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