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申总对我求完婚之后的不久,迟迟不涨的橡胶期货却像坐上火箭似的一飞冲天。
我们每天看着账户数字以六位数级别的上涨,从一开始的高兴和激动,到了后来的陷入一种狂欢式的兴奋,整个市场都是一片看多大宗商品的牛市气氛。
直到有一天,上涨以七位数的级别爆发,我们的兴奋来到了新的阶段,那几乎是一种麻木。就像喝酒喝醉似的或者长期呆在被烟味熏染的酒吧里被烟雾迷醉了似的那种状态,脑子又晕又傻。
我和申总整天窝在家里,就是看账户里的数字。
除此以外,他像小年轻似的,激情占据了他的头脑,我们每天都做爱庆祝,有时候一天两次。
难以置信,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时光。至今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再后来,激情逐渐成为习惯之后,我们终于开始讨论,到底是什么让大宗商品涨上天去,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劲头,一扫之前疲软的态势。
我说:“那是因为新质生产力的提升,今年年初,人形机器人开始了家用级别的批量生产,芯片和算力的大爆发,让全世界的通胀又起来了。”
申总说:“不不不,没你说得这么宏观,我看就是因为股市涨了。”
“股市涨了,为什么大宗商品也要跟涨?”我不懂,傻乎乎看着申总,“我们等得多辛苦,差一点以为大宗商品的市场被人遗忘了,所有的市场资金都被股市给虹吸了进去。”
“正因为三年牛市行情,股市从三千八涨到了六千点。”申总认真看着我说,“这就是原因。所有的人都觉得股市高了,至少也应该要适当回调,这时候,每个人的眼睛都会盯着尚未涨起来的价值洼地。”
“哦~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市场资金突然发现橡胶值钱了。”
“对啊。”申总笑得胸腔抖动起来,像一头蛮牛,他捏着我的下巴,有些幸灾乐祸地揉了揉说,“陈淑敏现在肯定气得在公司里摔东西。你知道吗?我们把公司交给她之后,她扩大了产能,不久前还签了一份出口欧盟的长约,据说违约金高达200%。”
“那橡胶原材料要是涨价的话,那利润岂不是打没了?”我惊呼。
申总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耸了耸肩:“我当初可是提醒过她的,让她不要在这种行情下冒险扩大产能,就算有市场需求,可也架不住原材料的连夜暴涨啊。她不听嘛~”
“她很讨厌期货,她觉得那是风险很大的投资品。”我有些遗憾地说,“她现在应该更讨厌期货了。”
申总抱着我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张晨辉就给申总通风报信说陈淑敏在厂里大发雷霆,恨不得对申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她这才发现橡胶从越南进口是有风险的,因为当地政府会突然把橡胶园的租赁价格连夜上调百分之百,除此以外还限制了外国人租赁面积的上限。
她恨得牙痒痒的。可两条流水线都在等米下锅,交货期限又等不起,她正在满世界找橡胶。
申总挂完电话,对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走吧,我们现在就飞去海南。”
“去海南做什么?”我惊讶。
申总说:“我们去会会陈淑敏。”
……
飞机一落地,三亚的气候湿润宜人。
申总一手提着简单的行李,一手搂着我说:“还记得我们来过这里吗?”
我当然记得啊。那时候林浩放了我的鸽子,我和申总还有申敏别别扭扭地度过了一个假期。可也正是因为林浩放了我鸽子,我才得以和申总走得近了,你来我往间搓出一颗好感的草芯子,那后来只要添上点油,草芯就成了油芯,燃起来没完没了。
干柴烈火,男女之间,无非如此。试探、暧昧、周旋、刺破、升华……
申总说:“我晚上约了陈淑敏在艾迪逊酒廊谈事情。”
我从申总意味深长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男人岁数再大也有一颗小男生的心,他此刻眼睛里眯着恶作剧般的眼神。
“林浩也会来?”我看透了他的企图。
“对。他也会来。”
“你是故意的?”
“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他坏坏地说。
我知道他到现在还记恨着林浩帮着陈淑敏来搞掉他的申爱医疗。谁说男人不小心眼,男人对一切视为己有的占据都不容掠夺。
至于林浩,难说他不是也怀着同样的心理。
我感到有些头疼,那种既尴尬头疼,又感受到申总强烈爱意的,矛盾的幸福。
晚上,坐在海边的行政酒廊,海水在夜色中翻涌不息,从落地窗户里吹进来咸咸的海风。
陈淑敏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略施薄粉,却掩不住满脸疲惫。
至于林浩,他在和我分手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对我抱着一种警惕与仇视交织的心理,他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反感。
可我又明显感知到,他想要掩饰这种因爱而生的恨意,故作洒脱。
他的洒脱是公事公办的那种,他的声音越冷,代表他越在乎。
“这是我们开出的条件。”林浩将一份收购协议推到申总面前。
上面的标的物是申总在儋州投资的几处橡胶园,他一直委托当地人在管理。想必陈淑敏已经跑遍了海南,她得到橡胶上涨的消息时已经晚了,当地的橡胶园来年产量都被预定一空,只剩下闲云野鹤般过了几个月的申总手里还捏着橡胶园没有出手。
这时候,我才知道申总对陈淑敏布的这个局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了,期间当然有许多别的买家来找货,辗转问到申总这里,想要买他手里的橡胶,可他偏偏就不出手,等着陈淑敏低声下气地来向她讨货。
“橡胶价格还在涨。”申总淡淡道,“你要是诚意想买,得加价。”
陈淑敏咬碎了牙,绷着的脸上是多么忍耐才挤出这么一点儿难看的笑:“申总~您说要是我们不诚心,又怎么会坐在这里谈这些?您是不是看在我们曾经交情的份上,稍微体谅点。”
“我们有交情吗?”申总斜着眼睛反问。
陈淑敏咽了口唾沫,表情就像在吞咽苦水:“已经加价50%,不能再加了。市场行情您是知道的。”
申总沉默,应该是在脑袋里盘算这笔账。
林浩说:“申总,我们之前出的价已经是考虑了市场的价格。您现在不做这行了,手里捏着橡胶园也没必要,不如趁价高变现,不是很好吗?”
申总依然沉默。
我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想故意整他们,应该会咬住不卖。
我有点担心他真的咬住不卖,整个场面会非常难看。
说实话,我此刻又有些心软,毕竟林浩曾经对我不错,要说起来,他恨的只是申总的“夺妻之恨”,申总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我出去一下。”申总站起身。
陈淑敏和林浩看着他起身,表情很紧张。
申总走后,两人目光一直盯着我,盯得我难堪又难受,我只好借故也出去。
林浩忽然说:“司葭。”
我停住脚步,林浩说:“司葭,你有想过,我曾经在上海的家里,牵挂过一个人在海南的你吗?”
我愣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每一分钟都想立刻飞过来,可是等我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今天,你又要再折磨我一次了。”
我怔愣地看着他,一时间翻涌的情绪几乎将我吞噬。
我推开玻璃门,抱着胳膊看深夜的海,我感觉海风很大,吹得我的心很乱。
“你怎么了?”申总扔掉烟,回头看到是我。
我摇了摇头:“里面太闷了。”
申总走过来牵住我的手:“你想不想对我说什么?”
我还是摇头,可是一些脆弱的情绪让我眼角噙出些微光亮:“不想。”
“我决定了。卖给他们。”申总看着前方,声音中辨不出情绪。
“为什么?”我竭力压下情绪。
“因为我要和你结婚了,我想拥有一个被祝福的婚姻。虽然卖橡胶园也不过就是多一千万,我不卖,也没有差别。来之前,我已经将橡胶全部平仓,现在我有了五个亿。我可以看着他们为了找不到橡胶而为难。可是……”他转头看向我,笑着说,“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