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摆了摆手,“罢了,先住下。”他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他转向掌柜,“给我们寻一处清静院落,需能住到五行阵关闭之时。”
掌柜眼见大主顾上门,眼中精光更盛,双手搓弄,腰身不自觉又弯了几分:“有,有!后院独栋,清静宽敞,一日只收……十两银子。”
这价钱何止是虚高,简直是明抢。秦文心下嗤笑,这足够买下他半个客栈了。但他无意在银钱小事上纠缠,利落地抛出一锭更大的银元宝:“包一个月。伺候周到,另有赏钱。”
“好嘞!贵客您这边请!”掌柜喜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将身子折到地里去,前头引路分外殷勤。
安顿停当,秦文即刻遣大虎带人外出打探。大虎行事素来干练,不出半日便已回转,所获消息与掌柜所言大抵吻合,只细节更为详尽。
“公子,”大虎身形精悍,禀报时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劲,“那五行阵入口确有东主教之人严加看守,盘查极紧。属下远远观望,进出者非富即贵,皆需验看足额银票方可放行。阵内凶险异常,绝非虚言,年年折损其中、尸骨无存者,不在少数。”
秦文静坐桌旁,指尖无意识轻叩桌面。宋恒在一旁小心查验随身带来的几只密封陶罐,内盛他精心研制的“通天雷”与“铁砂雷”。他抬头,嗓音瓮沉:“东家放心,有这些家伙在,任他什么阵,也能炸出一条通路。”
青狼默不作声地擦拭着他那柄弯刀。他出身秃鹰岭周氏,眼神里总带着狼一般的警惕与野性,闻言只简短道:“属下誓死护东家周全。”
秦文目光最终落向窗边静立的秦岚。“阿姐,你意下如何?”
秦岚转身,气质如空谷幽兰,声线微凉:“东主教根底错综,与朝堂牵连甚深。五行阵既由其掌控,此行务必万分谨慎。五型图是关键,亦恐是祸端。”她稍顿,看向秦文,“文弟,你对此行似寄望颇深?”
秦文沉默片刻,自包裹中取出那五件器物。众人虽见过其中一两件,但五物齐聚却是首回。
“阿姐,”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与深藏的渴望,“我遍阅典籍,皆言此物有窥探过往之能。我只想……求证是否真有归途。”他虽已是太福祥之主,富甲一方,于此世搅动风云,然灵魂深处那份属于现世的烙印,对故土的依稀留恋,总在夜深人静时悄然啃噬。
秦岚走近,轻拍他肩,语气缓和些许:“既来之,则安之。此地已有你基业与……牵挂。但无论你想做什么,阿姐总会助你。”
其后几日,客栈成了临时指挥之所与军械库。众人忙碌备置干粮、清水、药物、绳索等一应物资。秦文则多是对着五型图沉思,时用那支与众不同的钢笔在纸上写画推演。偶尔望及窗外异世苍穹,低声嘟囔几句唯己能懂的现代词句,吐槽这无网络无空调还需搏命冒险的“穿越豪华体验套餐”。
光阴倏忽,转眼三月三。此前大虎已托人购得凭证。
“诸位,此行凶险万分。秦岚、大虎、宋恒,并十名卫队成员随我入阵。余者留守。若十日后我等未归,不必再等,径直返回太福祥。”秦文说着,取出一叠书信,皆是连日所书,关乎身后经营之事。“青狼,你责任重大,这些书信务必带回太福祥。”
“东家,我……”青狼话未出口便被秦文截断。
“青狼,不必多言。带你来,便是托付信任。”众人皆默,气氛凝重如临生死之别。
“东家,时辰差不多了,动身吧。”大虎见情形压抑,出声催促。
“走。”秦文对青狼郑重一揖,“一切拜托了,青狼。”
青狼身形一震,唇瓣微动,终未发声,只目送秦文一行离去。
一行人踏着熹微晨光离店。银花镇尚未完全苏醒,但街上各色行人已渐增多。空气清冽刺骨,吸入肺腑令人神智一清,亦预示着山行艰险。
向东约莫半日,地势愈发陡峭,林木愈发幽深。山路窄仅容两三人并行,一侧峭壁嶙峋,另一侧则是深渊幽谷,水声轰鸣自谷底传来,寒气逼人。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大意。
“到了。”前方探路的大虎低喝一声,止步。
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一道人工开凿的巨大平台嵌于陡峭山壁之间。平台尽头,矗立一道高逾十丈、古朴厚重的青铜巨门,门上遍布奇异纹路,于稀薄晨光下泛着幽冷光泽。门紧闭着,门缝中透出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气息。
巨门前,果然有人严守。
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前绣暗金“东”字徽记的汉子分立两侧,眼神鹰隼般锐利,腰间佩刀森然生寒。其后有几座临时营帐,中央长桌后坐着一名面容阴鸷、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显是此处头目。
平台边缘,已聚集不少等待者。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携众多护卫,风尘仆仆的江湖客,僧道打扮的奇人异士,三五成群,彼此间保持警惕距离。
秦文一行的到来,引来诸多目光注视,尤其秦岚的清冷气质与宋恒身上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更惹人侧目。
秦文不动声色扫视全场,心下微凛。掌柜所言非虚,甲子轮回之机吸引力巨大。他按下对五型图可能暴露的担忧,示意大虎上前交涉。
大虎沉稳走至长桌前,递上厚厚一叠银票。“我家公子一行五人,凭证在此。”他特意点明人数,十人卫队另作两队计算。
那阴鸷头目慢条斯理接过,一张张仔细验看,目光却锐利扫过秦文几人,尤其在秦文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凭证无误。”头目将五枚刻满复杂符文的青铜令牌丢在桌上,嗓音沙哑,“规矩都懂?入阵之后,生死各安天命。午时三刻,天门自开。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