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从厨房探出头时,围裙上还沾着点红烧肉的酱汁,手里攥着锅铲往客厅喊:“都别摆弄啦!开饭咯——”
话音刚落,灶上的蒸锅“滋啦”冒了声白汽,顾母转身端出最后一盘菜,是只清蒸鲈鱼,银白的鱼身卧在青瓷盘里,淋着浅褐的豉油,葱丝姜丝铺得匀净,热气裹着鲜气往人鼻子里钻。她往红木桌上摆时,香气早漫了满屋子。众人凑过去看,桌上早摆得满满当当:青瓷盘里卧着紫苏煎蛋,嫩黄的蛋羹裹着紫莹莹的紫苏碎,边缘还泛着点油光;白瓷碗里是薄荷拌豆腐,嫩豆腐切得方方正正,淋着浅褐的酱汁,上头撒了把薄荷碎,清香味直往鼻尖钻;旁边的粗陶盆里是炖得软烂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浸在酱色汤汁里,盆底还压着几块吸饱了汁的土豆;还有盘可乐鸡翅,翅尖翘着,裹着亮闪闪的糖色,一看就甜糯糯的。
素菜也摆得齐整:清炒时蔬翠生生的,叶尖还沾着水珠;蒜蓉西兰花油亮,蒜末趴在花球上;最边上是碗菌菇汤,平菇、香菇浮在清汤里,飘着两片葱花。而那盘刚端来的清蒸鲈鱼,挨着林熙言常坐的位置,鱼眼亮堂堂的,一看就蒸得刚好。
顾逸晨先凑过去数,指尖点着盘子笑:“妈,您这偏心偏得快摆到脸上了——熙言爱吃的紫苏煎蛋、薄荷豆腐,连他上次提过的菌菇汤有了,这清蒸鲈鱼怕也是特意给做的吧?我的就红烧肉和可乐鸡翅俩?”
顾母正解围裙,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背:“就你精!”笑着往林熙言身边站,“熙言细致,在关外哪能常吃到这么嫩的鱼?清蒸着不腥,正合他口味。你在凌云关猎了野味还不够?回来倒馋起家常菜了。”又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快去洗手!小黑都比你急——”
果然,小黑早颠颠跑到桌下,尾巴扫着顾逸晨的裤腿,喉咙里“呜呜”叫,鼻尖还往红烧肉的盘子底下凑。苏琼宇拽着上官鸿煊往洗手间跑,路过桌旁时回头瞅:“婶子,那盘香酥藕盒是给我的不?我在凌云关就盼着这口!”
“知道你爱吃脆的,特意炸的!”顾母笑着应,又转头往洛千羽手里塞了块擦手巾,“千羽慢着洗,别溅着水。”
等众人围着桌子坐下,苏琼宇先夹了块香酥藕盒,咬得“咔嚓”响,含糊着夸:“外脆里嫩!比伙房老张炸的强十倍!”嚼完又盯上上官鸿煊碗里的酱肘子,筷子伸过去抢了块边儿上的脆皮,“煊哥,这肘子皮你不爱吃,归我了!”上官鸿煊无奈地笑,往他碗里又推了推盘子:“慢点抢,没人跟你争,小心噎着。”
慕容雪则戳了戳糖醋小排——酸甜的酱汁裹着肋排,正是她爱吃的,夹起一块尝了,眼睛亮了:“阿姨,这排骨比杨梅干还开胃!”说着往君瑞碗里也放了块,“君瑞哥,你尝尝这个,酸甜口的,配饭正好。”君瑞点点头接了,又给她盛了勺菌菇汤:“先喝汤,刚出锅的,暖。”
洛千羽低头时,瞥见自己碗边摆着一小碟桂花藕,粉白的藕片裹着透明的糖霜,上头撒了点桂花碎,正是他刚才看顾母在厨房蒸的。顾母正往他碗里夹,笑着说:“知道你喜欢甜的,这藕是前儿去城郊藕塘挑的,比市场的糯,蒸了俩钟头呢,快尝尝。”见他小口抿着,又问,“够甜不?不够碗里还有,我给你再盛点。”洛千羽红着脸点头,喉间轻轻“嗯”了声,心里暖得像揣了团小炭火。
君瑞挨着洛千羽坐,见他没动筷子,先盛了勺菌菇汤递过去:“先喝汤暖暖胃,婶子炖了好久的。”他自己夹了筷清炒时蔬,脆生生的嚼着,眼里也带了笑——这菜清淡,正合他的口味。
上官鸿煊早盯上了那盘酱肘子,刚夹起一块,顾父就往他碗里又添了块:“多吃点,劈竹费力气,补补。”又转头往林熙言盘子里夹了块鲈鱼腹,刺少肉嫩,“熙言尝尝这个,你阿姨挑了半天的鱼,就这腹肉最嫩。”林熙言连忙道谢,夹起鱼肉抿了口,鲜得眼睛都弯了,轻声说:“阿姨做的比我在凌云关用干紫苏炖鱼鲜多了,这鱼蒸得刚好,不柴。”
顾母一听笑了,又往他碗里添了勺鱼汤:“爱吃就多吃点,阳台那盆紫苏长得旺,往后想吃鱼,随时来家里,阿姨给你蒸。”说着又转向洛千羽,夹了块桂花藕往他碗里放,“千羽也多吃,这藕凉了就不糯了,趁热嚼才香。”
桌上的白瓷盘里还放着盘油焖大虾,红亮的虾壳泛着光,林熙言见洛千羽盯着虾看却没动筷,知道他许是嫌剥壳麻烦,便拿起一只,指尖捏着虾壳,一点点把壳剥得干干净净,连虾线都仔细挑了,才把白嫩的虾肉放进洛千羽碗里。“千羽,吃吧,没刺。”他声音放得温软,洛千羽本就是队里除他外最小的,向来受众人照拂,这会儿被林熙言这么一待承,红着脸小声道了谢,夹起虾肉小口吃了。
顾母看在眼里,笑着朝林熙言夸:“你这孩子,心细得很,还知道帮千羽剥虾。”转头又跟顾父笑,“你看晨晨,也跟着学乖了,从前哪见过他盯着人吃饭?”顾父端着酒杯抿了口,接话道:“可不是,熙言来了,他倒像长了心似的。”
林熙言刚要应声,手边忽然多了张干净的帕子,是顾逸晨递过来的——他方才剥虾时指尖沾了点汤汁,顾逸晨没说话,只悄悄把帕子塞他手里,又不动声色地往他碗里夹了块紫苏煎蛋,那蛋是最中间的,嫩得晃人,正是林熙言爱吃的那口。林熙言抬眼望他,顾逸晨只冲他弯了弯嘴角,眼底的笑藏得温温柔柔,没让旁人看出异样。
顾逸晨自己倒没怎么动筷,目光总落在林熙言身上,见他碗里的鲈鱼快吃完了,便伸手把装鱼的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又趁顾父顾母转头跟苏琼宇说话的空当,夹了块红烧肉放进林熙言碗底——还特意用筷子轻轻拨掉肉块上沾的厚酱汁,知道他嫌腻,专挑了块精肉多的。
这头顾逸晨正忙着“照顾”林熙言,忽觉额头被轻轻敲了一下,是顾父放下了筷子,眼里带着笑嗔:“你也顾着自己吃,老盯着熙言看什么?”
顾逸晨揉了揉额头,找了个由头:“我看他吃得多不多,怕他在这儿拘谨,没吃饱。”
顾母在一旁接话:“熙言哪会拘谨?你别瞎操心了。”嘴上这么说,却也往林熙言碗里添了勺菌菇汤,“多喝点汤,润润喉。”
顾逸晨瞧着林熙言碗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菜,又看了看洛千羽碗里剥好的虾,心里忽然有点“不平衡”,故意耷拉着嘴角逗趣:“合着就我是外人?妈您给熙言夹鱼,给千羽夹藕,熙言帮千羽剥虾,到我这儿就剩爸敲我一下了?”
顾母没好气地瞪他:“你多大了还争这个?自己没手?”话虽这么说,还是往他碗里舀了勺红烧肉,连带着盆底吸饱了汁的土豆一起,“这土豆你小时最爱吃,特意给你留的。”
顾父也跟着往他碗里夹了块酱肘子:“刚夸这肘子香,怎么不多吃?嫌你妈做的不好?”
顾逸晨立刻眉开眼笑,往嘴里塞了口肘子:“哪能啊!我妈做的天下第一香!”又故意冲林熙言扬了扬下巴,“也就是我大度,不然早跟你俩‘争宠’了。”
林熙言被他逗得脸红,夹了块自己碗里的鲈鱼往顾逸晨盘子里放:“这个给你,确实鲜。”洛千羽也跟着把自己碟里的桂花藕拨了小半块过去,小声说:“这个甜,你尝尝。”
顾逸晨立刻眉开眼笑,把鱼和藕都扒拉到嘴里,含糊着说:“还是你俩懂我。”逗得满桌人都笑了。顾母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背:“快咽下去再说话,没人跟你抢。”
桌下的小黑也没闲着,苏琼宇掉了块藕盒渣,它立刻叼着往角落拖,慕容雪给它扔了块没骨头的鸡翅尖,它叼着蹲在旁边慢慢啃,尾巴还轻轻扫着地板。等吃完了,又颠颠跑到林熙言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林熙言下意识垂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指尖沾着的剥虾时的潮气蹭在它软毛上,小黑舒服地“汪”了声,把脑袋往他手心里又凑了凑。
洛千羽小口吃着桂花藕,甜糯的藕丝缠在舌尖,混着桂花的香,抬眼时正看见顾母给顾父夹青菜,低声说“你血脂高,多吃点素的”;顾父则把鲈鱼头旁的一块肉夹给林熙言,说“这地儿没刺,适合你细嚼”;林熙言又剥了只虾放进他碗里,顾逸晨在一旁递过帕子,指尖不经意擦过林熙言的手背,快得像阵风,却被洛千羽看在眼里——他年纪小,心思却细,见顾逸晨夹菜时都特意给林熙言拨掉酱汁,心里暗叹“逸晨哥夹菜都这么小心”,隐约知道这两人关系不同,只乖乖低下头,没敢声张。
暖黄的灯落在每个人脸上,连空气里都飘着饭菜的香和说笑的暖。慕容雪瞥见博古架上的兔子,笑着跟洛千羽说:“千羽,你那俩兔子歪着头,倒像在看咱们吃饭呢。”洛千羽弯了弯嘴角,顾母听见了,接话道:“明儿我找个小灯给架子挂上,夜里亮着,让它们也能瞅着亮。”
顾逸晨这时凑过来,往林熙言碗里又放了块红烧肉:“快吃,凉了就腻了。”林熙言点点头,把刚剥好的虾递到他嘴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也吃。”顾逸晨张嘴咬了,顺势在他指尖轻蹭了下,像闹着玩,眼里的笑意却浸了蜜。
洛千羽低头咬了口碗里的虾肉,鲜甜味混着刚才的桂花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不用等回到御寰城,不用等爷爷的老灶台,这样一桌子人围着,有人记着你的口味,有人笑着跟你“争宠”,连桌下的狗都跟着热闹,就是最暖的滋味了。顾父这时又往他碗里添了勺菌菇汤,轻声说:“汤凉了,再喝点热的。”他抬头应了声“谢谢叔叔”,眼里的光亮得像落了星子。
饭后众人散了,苏琼宇被上官鸿煊拉着去帮忙收拾碗筷,嘴里还念叨着“明天能不能还吃藕盒”;慕容雪在客厅摆了副跳棋,正招呼洛千羽:“千羽来,咱仨下跳棋,君瑞哥也来凑数!”君瑞笑着应了,往桌边坐时,还顺手给小黑挠了挠下巴。屋里只剩碗筷碰撞的轻响和慕容雪摆棋子的“哒哒”声,暖融融的。
顾逸晨帮着顾母把剩菜往冰箱里放,顾母擦着手往客厅瞥了眼,见林熙言正站在窗边给博古架上的兔子摆件掸灰,指尖轻得像怕碰坏了,转头撞了撞顾逸晨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跟熙言,到底是咋情况?别跟妈打哑谜,实话说。”
顾逸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次没绕弯子,耳根先红了,却抬眼瞧着他妈,语气挺实在:“就……我们俩谈上了。熙言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顾母愣了愣,随即脸上的笑就漫开了,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眼里都亮了:“你这小子,早该说了!我瞅着熙言这孩子就好,文静又心细,跟你配!”说着又往客厅望,怕被听见似的,又压低了声,“那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别毛手毛脚的。”
顾父刚从阳台收了晾干的帕子进来,恰好听见后半句,走过来往沙发上坐,也跟着点头:“嗯,熙言是个稳重孩子,你别欺负人家。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处,往后常叫他来家里,跟自个儿家一样。”
客厅里的慕容雪正喊洛千羽落子,声音脆生生的,林熙言离厨房不远,方才顾逸晨那句“熙言他现在是我男朋友”虽轻,却还是飘进了他耳朵里。他指尖一顿,掸灰的动作停了,脸颊“腾”地就热了,耳尖也泛起红,悄悄往厨房方向瞥了眼,又赶紧转回头,假装专心擦摆件,只是耳根红得透透的。
洛千羽刚落了颗绿棋子,抬头见林熙言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肩膀绷着,耳根还红,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熙言哥,你咋了?是不是不舒服呀?脸咋这么红?”
林熙言被他一问,才回过神,忙转过身,顺手揉了揉洛千羽的头发,声音放得温温柔柔的:“没事没事,就是刚在窗边站久了,有点热。”他指了指桌上的跳棋,“你们不是要玩吗?我也来凑个热闹,好,咱们接着玩。”
说着就往桌边坐,慕容雪眼尖,瞥见他耳尖的红,又瞅了眼厨房方向,心里大概明白了,却没点破,只笑着往他手边推了推棋子:“来啦熙言哥!刚好缺个人,你用蓝子!”
厨房门帘被轻轻掀了下,顾逸晨探出头,正看见林熙言拿起蓝棋子往棋盘上放,侧脸的红还没褪,却冲洛千羽弯着嘴角。他忍不住笑了,刚要迈步过去,被顾母拽了下胳膊,往他手里塞了盘刚切好的橘子:“愣着干啥?给孩子们端过去呀。”
顾逸晨接了盘子,往客厅走时,脚步都轻了。林熙言抬眼望他,眼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羞,却没躲开,反而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顾逸晨挨着他坐下,悄悄往他手里塞了瓣橘子,指尖蹭过他的掌心,温温的。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棋盘的彩色棋子上,也落在林熙言泛红的脸颊上。洛千羽举着颗黄棋子正琢磨往哪儿跳,忽然抬头笑:“熙言哥,你刚才肯定不是热的,你看逸晨哥也红着脸呢!”
慕容雪“噗嗤”笑出声,君瑞也跟着弯了嘴角。顾逸晨没反驳,只往林熙言身边又靠了靠,低声说:“嗯,都不热,是高兴的。”
林熙言咬了口橘子,甜津津的汁儿浸了舌尖,抬头时,正撞进顾逸晨带笑的眼里,心里软得像化了的糖,轻轻“嗯”了声,也笑了。小黑趴在桌下,把脑袋搁在林熙言的鞋面上,舒服地蜷起了身子,满屋子的暖,比方才饭桌上的热气,还要稠几分。
客厅里跳棋落子的声音轻脆,洛千羽和慕容雪正为一步棋争得小声笑闹,顾父抬手拍了拍沙发扶手,示意顾逸晨坐过来些,顾母端着刚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也挨着坐下,指尖还擦着方才擦桌子沾的水渍。
顾父望着客厅那头林熙言正帮洛千羽挪棋子的侧影,又转头瞅了瞅身边的顾逸晨,喉间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先前你说跟熙言在一块儿,我还真愣了下。”他指尖敲了敲膝盖,“从小围着你的姑娘小子不少,没见你对谁上点心,原以为你得再晃两年,倒没成想,这么快就被熙言这孩子‘拿住’了。”
顾逸晨耳尖还带着点没褪的红,听着父亲的话,没反驳,只挠了挠头笑:“他不一样。”
顾父点点头,忽然像是猛地想起什么,眼神一紧,转头盯着顾逸晨:“你今年,是十九了吧?”
顾逸晨不明所以,还是老实点头:“嗯,过了年就二十了。”
“那熙言呢?”顾父追问,“我瞧着比你嫩相不少,他多大?”
“熙言十七。”顾逸晨答得坦然,没多想。
这话一出,顾父手里的茶杯“咚”地轻磕在茶几上,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些,又怕被客厅那头听见,忙压低了,却带着急:“十七?你这孩子!人家才十七,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他瞪着顾逸晨,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怎么就跟人凑一块儿了?”
顾母也愣了下,随即拉了拉顾父的胳膊,示意他小声,又看向顾逸晨,语气软了些:“熙言确实小,你这当哥哥的,可得多让着人家,别欺负人。”
顾父没被劝住,盯着顾逸晨,脸色还绷着,又憋了半天,终究没忍住,问得更直接:“你……你们俩在一块儿,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吧?”
顾逸晨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父亲指的是什么,脸“腾”地红透了,连忙摆手:“爸!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他急得声音都有点变调,又赶紧压下去,“我跟熙言是认真的,他年纪小,我护着他还来不及,哪能做什么不该做的?”
见他急得眼都亮了,不像是说谎,顾父的脸色才松了些,却还是板着脸哼了声:“最好是这样。人孩子小,心思纯,你要是敢糊弄人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母在一旁打圆场:“行了,孩子心里有数。”她转头看向二楼,“咱家这别墅房间多,原先客房一直空着,发电机也久没开了,我一会儿上去拾掇拾掇,铺上新床单,让熙言今晚住得舒坦些。”又冲顾逸晨道,“你也别总站着,去客厅陪他们坐坐,别让熙言觉得生分。”
顾逸晨应了声,起身往客厅走时,回头瞅了眼父母——顾父还在低声念叨“十七岁确实太小了”,顾母正拍着他的背劝“孩子懂事”,心里又暖又有点哭笑不得,脚步却轻快了,往林熙言身边坐时,见他指尖捏着颗蓝棋子正犹豫,悄悄凑过去低声说:“往左边跳,能堵千羽的路。”
林熙言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笑,耳尖却悄悄红了,轻轻“嗯”了声,把棋子落在了左边。桌下的小黑似是察觉到动静,摇着尾巴往顾逸晨脚边蹭了蹭。
夜渐渐深了,客厅里的跳棋早收了,慕容雪打了个哈欠,被君瑞催着回客房休息,苏琼宇扒着门框还在念叨明天的藕盒,被上官鸿煊半拉半劝地拽上了二楼。小黑趴在沙发边打盹,尾巴偶尔轻轻扫一下地板,暖黄的灯光把屋子照得软乎乎的。
顾母端着杯温牛奶从厨房出来,往林熙言手里塞了,又指了指二楼:“客房我拾掇好了,新换的床单,你去瞧瞧合不合心意。发电机也检查过了,夜里开着暖气不冷。”她笑着往楼梯口引,“我给你放了盏小夜灯,在床头柜上,起夜也方便。”
林熙言跟着上了楼,客房就在顾逸晨房间隔壁,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先闻到股淡淡的洗衣液香。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落在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单上——是浅蓝的格子,边角都抻得没有一丝褶皱。床头柜上果然放着盏兔子形状的小夜灯,暖黄的光正轻轻亮着,旁边还摆了本翻开的书,瞧着是顾母怕他闷,特意放的。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空出了半格,叠着条厚毛毯。
“阿姨费心了。”林熙言指尖轻轻碰了碰床单,软乎乎的,心里也跟着暖。
“跟自家人客气啥。”顾母拍了拍他的肩,“快休息吧,明早想吃啥,跟阿姨说。”
等顾母下了楼,林熙言正打算关上门,手腕忽然被轻轻拽了下。顾逸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耳尖还带着点红,指尖攥着他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客房就那么回事,今晚……咱俩不一起睡吗?我房间床大。”
林熙言回头瞧他,见他眼里带着点期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却还是轻轻挣开他的手:“不了。”他往楼梯口瞥了眼,洛千羽的房间就在斜对面,门还没关严,能看见里面亮着的台灯,“千羽今天瞧着有点累,又怕黑,我跟他说好了,让他跟我来这屋睡,也好照应。”
话音刚落,斜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洛千羽探着脑袋钻出来,头发有点乱,手里还攥着个毛绒兔子玩偶,眼睛却亮得很,听见林熙言的话,立刻颠颠跑过来,拽住林熙言的衣角:“熙言哥,我都准备好了!”
君瑞刚从洛千羽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他踢到地上的抱枕,见这情形,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却带着笑,伸手揉了揉洛千羽的头发:“别缠你熙言哥了,夜里老实些。”又转头冲顾逸晨弯了弯嘴角,那笑意里带着点调侃,看得顾逸晨耳根更红了。
“我才不缠呢!”洛千羽仰头反驳,却更紧地挽住了林熙言的胳膊,抬头时眼睛弯成了月牙,“熙言哥说让我跟他睡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玩偶,又冲顾逸晨挥了挥另一只手,小模样得意得很。
林熙言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快进来吧。”
“好!”洛千羽立刻拽着林熙言往客房里走,路过顾逸晨身边时,还特意朝他晃了晃脑袋,脚边的兔子玩偶蹭过顾逸晨的裤腿。“砰”的一声,客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顾逸晨还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拽袖子的姿势,半空中空荡荡的。他愣了愣,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指尖,又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半晌才抬手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楼下的顾父顾母正收拾着客厅,瞥见二楼站着个“傻愣愣”的身影,顾母撞了撞顾父的胳膊,忍着笑低声道:“你瞧你儿子,这就被‘截胡’了。”
顾父哼了声,嘴角却偷偷往上扬,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悠悠道:“该。让他急。”
顾逸晨在门口站了好一阵,直到听见房间里传来洛千羽小声问“熙言哥你那本书讲的啥呀”,才慢吞吞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刚走两步,脚边被蹭了蹭,低头见是小黑,正摇着尾巴看他,像是在安慰。他弯腰摸了摸小黑的头,无奈道:“你也来瞧我热闹?”
小黑“汪”了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暖乎乎的。顾逸晨笑了笑,推着房门进去,月光落在空了半边的床上,他躺下去时,还能闻到枕头上淡淡的、和林熙言身上一样的洗衣液香,心里那点“失落”,忽然就被暖烘烘地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