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澄此时正身处宫庄大堂,他站在堂中,手抚龙凤宝剑,剑身寒光凛冽,映其面容冷峻如霜。
忽闻门外脚步纷沓,马前超神色仓皇,喘息未定,即上前躬身禀道:“庄主在上,小的有要事相告!适才我等在后山的山洞之中,竟发现臭嘿的踪迹。不仅如此,那两个小妮子和张钊亦藏在那里。”
张澄转身问道:“那北宫逍遥呢?”
马前超伏身于地,战战兢兢:“根本没有北宫逍遥此人!那两个妮子为人所救,救人者,正是臭嘿本人,他不知自何处习得一身邪门功夫,他行踪飘忽,身法轻灵,诡异莫测,我等数兄弟,皆殒命于他的掌下。
难不成...那臭嘿是北宫逍遥转世不成?我看他的武功路数,与北宫逍遥同出一辙,那股邪气与狠劲,更是有三分相似。”
当是时也,一旁有个壮汉子,目露惶遽之色,连声附和道:“对对,北宫逍遥三十载前已然作古,若其果真转世为人,依岁月推算,如今恰与臭嘿年岁相仿。定是他投胎转世,欲重临江湖,行报复之举,搅得这江湖不得安宁呐!”
张澄面色骤变,眉间隐有煞气凝聚。但见其猛然一挥大袖,袖风凌厉如刀。汉子猝不及防,被这股强劲之力扇倒在地。
汉子吃痛,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于地上挣扎爬起,踉跄着跪至张澄跟前,连连叩首,哀声求饶道:“求庄主恕罪,求庄主恕罪!小的出言无状,一时糊涂,万望庄主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
马前超道:“那臭嘿虽然武艺高强,然我教众几百人,纵他有三头六臂,亦难敌我众人之力,还请教主派人前往擒拿,这样以来,他身边的两个妮子也能早日归属下们享用。”
张澄道:“你这个笨蛋,他们岂会还在那里,等你来抓么?”
汉子问道:“那...庄主,如今我们怎么办?”
张澄复转身背向众人,徐步而立,神色傲然,语调沉缓:“臭嘿不过一介莽夫,因搭救两个女子,却惹我等如此费神。且任他逍遥一时,待我诸事安顿,再行擒拿,亦不为迟。
方今江湖,风云变幻,诸派林立。若要我教立于不败之地,当以寻得葵花秘籍为首要之务。若我能练成上面的功夫,别说臭嘿,就算是整个江湖,我亦不放在眼中。”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手探入怀中,指尖于内细细摩挲,初时尚且镇定,俄而面色骤变,眸中惊惶之色乍现,继而复于衣袖之中慌乱翻寻。
他身躯陡然一震,霍然转身,怒目而视,吼道:“我...我的秘籍呢?何人见到我的秘籍?”
马前超抬头问道:“庄主,您说的是什么秘籍呀?”
张澄面色铁青:“昔日我与张钊互易信物之时,我以葵花秘籍第一重心法授之,他则以其所藏的另一重心法相赠。我得秘籍之后,日夜贴身而藏,此一年间,未尝离身。
适才我欲再览秘籍,揣入怀中,孰料触手皆空,秘籍竟不翼而飞。你们皆在我左右,此事定与你们脱不得干系。速速从实招来,究竟将我的秘籍藏去哪了?”
马前超与一旁的汉子面露惶惑,茫然无措,说道:“庄主,若非您今日提及此事,我们都不知您身怀秘籍,又怎会心生觊觎,行那偷盗之事呢?且我们对您忠心耿耿,岂会做出此等悖逆之举,盗取您的财物?”
张澄额上青筋暴起,口中疾呼道:“快...快!你们速速传我号令,于宫庄上下所有教众,即刻起,倾尽全力搜寻秘籍。纵是将这虎门寨掘地三尺,也要将那秘籍给我寻回!
若有谁能寻得秘籍,我必封他为副教主,使他与我共享大业。若有人胆敢心怀不轨,我定将其扒皮抽筋,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马前超和汉子领命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令下如山,教众惶惶,各持兵刃,蜂拥而出。寨中顿时鸡飞狗跳,犬吠连连,孩童啼哭,老妪惊惶。或翻箱倒柜,或盘问路人,或搜查邻舍,整个村落,无一处安宁。
何马公亲自带领十兄弟,细究近日往来之人,欲寻蛛丝马迹。然线索渺茫,秘籍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至深夜,张澄在堂中踱步徘徊,他神色凝重,心绪如麻。忽见马前超上前,言辞轻佻:“庄主,依小的之见,那秘籍定是被臭嘿窃去了。此人武艺超群,若在教主怀中取物,实乃易如反掌。教主何不速派人手,缉拿此贼,到时候,我们兄弟亦可早日享受那两个小妮子。”
张澄面色骤变,霍然转身,挥臂如电,一把攥住马前超得衣领,道:“你言下之意,莫非是说我武功尚不及那只臭虫么?”
马前超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不...不...小的断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张澄一把将马前超仍在地上,喝道:“臭嘿那个贱奴,何足道哉!也配窃我的秘籍么?”
何马公上前抱拳道:“大哥息怒,臭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日里不是在后山砍柴,就是在马厩中喂马,到了晚上,他就在思别苑外,看那几个女子练剑,他心无旁骛,岂有闲暇行那偷窃之事呢?怕是偷窃者另有其人。”
张澄颔首应之,于室中踱步徘徊,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忽然,他眸光一闪,倏然转身,问道:“平日里是谁整理我的衣物?”
何马答道:“大哥独居一室,其衣物下人岂敢妄动。唯有杨护法,每日勤勉,亲为大哥打理,整理有序,未尝有失。”
张澄怒目圆睁,厉声喝道:“速将那贱人带上来!”
未几,杨福蓉被数名庄丁簇拥而入,步至堂前,她单膝点地,双手抱拳,昂声道:“实不知庄主急召,所为何事?”
张澄拍案而起,怒斥道:“杨福蓉!关氏一族世代效忠于我。你既嫁入关家,便是我庄中之人,理应恪守庄规,忠诚不二。岂料你竟敢心怀不轨,暗通外敌,窃取我庄中秘籍,快说,你把秘籍藏到哪里了?”
杨福蓉道:“秘籍之失,实非福蓉所为。然我得线索,已知道这盗书之人。此人不仅盗取庄主秘籍,更藏有《葵花宝典》其余的残页。”
张澄急不可耐的说:“速速道来,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眼皮底下行窃?”
杨福蓉则低眉垂目,轻声细语道:“此事干系重大,窃贼身份非同小可。此处人多眼杂,若贸然言出,恐消息走漏,反被其他人先取了去,还请庄主附耳。”
张澄目露贪婪,诱之以利:“你若能将《葵花宝典》所在相告于我,我便擢你为副教主,自此之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享用无尽。”
杨福蓉莲步轻移,缓缓行至张澄身前。抬手轻拂鬓发,口中喃喃,似乎要道出秘籍下落。
张澄依言俯首,侧过耳来。
忽然间,杨福蓉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直刺向张澄。然张澄似早有预料,他身形微侧,如游龙避箭,匕锋贴衣而过,未伤分毫。旋即,张澄伸出左手,牢牢扣住杨福蓉的手腕,力透指间,匕首应声坠地。
张澄不待喘息,左掌再展,势若奔雷,直击杨福蓉的胸肩。而杨福蓉猝不及防,被此掌力所伤,终是重重跌落在地。
堂上众人惊愕,上前擒住杨福蓉,使她动弹不得。
张澄冷笑中透着森然寒意:“果然不出所料,我平素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
杨福蓉口角缓缓溢出一缕殷红血迹。她强忍剧痛,连咳数声,气息微弱而断续,幽幽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将寻月姑娘赐予一群恶徒,任其蹂躏。你猪狗不如,天理难容!我今日...正是要为她报仇雪恨。”
“哈哈哈”张澄大笑起来,说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背叛我,也罢,你把那个小妮子抚养长大,情分匪浅,此事我便不与你计较,只要你把偷来的秘籍还给我,我就既往不咎,还叫你做我宫庄的护法。”
“呸”杨福蓉轻蔑道:“若是你练成神功,岂不是要祸害天下,我岂能眼看着更多人遭到你的毒手?”
张澄长叹一声:“我实未料,你与关氏一族多年来寻我下落,我以为你忠心耿耿,竟不知我还不及一个女子,既然你敬酒不吃,休怪我无情!我今日誓要打到你说实话为止。”
他高呼道:“快来人!速将这个贱人拿下,严加拷问。”
“是!”众人领命,将杨福蓉拖出门去。
见杨福蓉姿容未衰,风韵犹胜桃李颜,马前超便起了色心,跪在张澄面前,笑道:“老大,这女人别浪费了,不如把她交给兄弟们,爽一夜,明日再打她不迟。”
张澄眉峰紧蹙,右手缓缓按在凤剑之上。忽而,他目如闪电,锵然拔剑出鞘,未及众人反应,已挥向马前超的下身,将他的阳根切了下来。
马前超只觉下体剧痛如裂,惨叫一声,于地上翻滚不止,他双手捂伤,其状凄惨,口中骂不绝口:“你这狗娘养的畜牲,你...你不得好死!”
张澄怒道:“你这个淫徒,整日就只知道想女人,我把你切了,看你还想女人么...来人...把这人拖出去给他治伤。”
众人脚步匆匆,拖带着马前超往堂外行去,唯余地上斑斑血迹。
须臾,何马公趋步而前,恭谨问道:“大哥,葵花秘籍得于大哥之手已逾一载,大哥岂竟未尝披览么?若教主犹记秘籍的内容,唯虑其落入他人之手,属下愿尽屠方圆一里之人,已解大哥后虑之忧。”
张澄道:“《葵花宝典》高深莫测,虽我已熟背第一重的心法,且知晓修炼的要诀,然我转世之后,寄身于这俊生之体。此人乃是完身之人,且内功根基尚浅,故第一重心法我未能贯通,又岂敢贪功冒进,妄习后续的心法呢?张钊昔时赠我残页,我亦不过略微一观,其内容,我已全然忘记了。”
我张澄素以智谋自诩,孰料当年竟为智凡禅师所欺,而今又遭臭嘿这小儿戏弄,居然连杨福蓉这贱人也敢心生妄念,来偷我的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何马公问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张澄背负双手,仰头说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还记得一年前,我在三合会寨对你说的话么?”
何马公想了想,拜拳道:“属下明白,属下即刻前去处置,以了教主心事。”
“等等!”张澄摆了摆手,说道:“把他们全给我阉了,留其残躯,令他们修习《葵花宝典》。”
“是!”何马公躬身领命。
过了三日,宫庄大院之中,杨福蓉被缚于古槐柱上。时值晦朔之交,冷月窥窗,寒蛩泣露,其状惨然。
她素衣凌乱,云鬓散乱如蓬,青丝垂落,掩映苍白之颊。双腕被麻绳紧絷,绳结深勒肌理,血痕蜿蜒。两个汉子在一旁轮流用荆条抽打,每落必闻裂帛之声,皮肉翻卷,鲜血染红阶前苔痕。她咬牙切齿,虽汗浸罗衫、血透中衣,却未尝吐出一声哀吟。
张澄见那两个汉子打得汗流浃背,而杨福蓉却不吭一声,他挥手示意,令两个壮汉罢手退下。自己上前,用手捏住她的下颊,杨福蓉怒目相向,噗的一声,将一口血喷在张澄的脸上。
张澄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把秘籍的下落说出来,我就饶了你的命。”
杨福蓉满口鲜血,自唇角汩汩而下,她嗤笑道:“虽我未能取你性命,然见你此刻焦急的样子,如丧家之犬一般,我心已知足,纵死而无憾了。”
张澄忽仰天大笑数声,继而神色一敛,冷然道:“你既冥顽不灵,拒不吐实,则唯有一死。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六百年前,五台山上,关中堂实为我所杀。而后,我收养其独子,更将杀父之罪嫁祸于林高德。关氏之后愚钝不堪,竟然轻信我说的话,百年以来,为我驱使,真乃愚不可及,可笑至极!”
杨福蓉微颤道:“我万未料及...关氏一族...六百年间,竟认贼作父,你...为何要杀关中堂?”
张澄神色冷漠,冷声道:“你若欲知其中缘由,不妨下至九泉,亲自问他吧。不过我念你数年来四处寻我,亦算有几分苦劳。我今便网开一面,留你全尸...来人!将这贱人吊在寨口示众。”
那两个先前施暴的汉子,应声上前,将杨福蓉自柱上解下,一路拖拽,径出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