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内,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皇甫夜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于引导体内那股狂暴的“涅盘”药力,与剧痛和可能爆体而亡的风险抗衡。玉佩传来的清凉暖流是她唯一的锚点,护着她一丝清明。她能模糊感知到门外的打斗声,爷爷狂暴的怒吼,以及另一道冰冷而敏捷的气息——是宇华。她来了,还在为她战斗。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微暖,却也不敢有丝毫分神。
七文如同磐石般守在床边,双目赤红,一手紧握刀柄,另一手却稳稳托着皇甫夜不断轻颤的后颈,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门外走廊。
皇甫龙含怒出手,声势骇人。他虽年事已高,久未亲自搏杀,但盛怒之下的家主之威岂是寻常杀手能挡?一掌拍出,刚猛无俦的劲气直接将一名试图偷袭宇华的倭国杀手胸骨震碎,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宇华身形如鬼魅,她的战斗风格与皇甫龙的刚猛截然不同,刁钻狠辣,每一击都精准地瞄准敌人的要害死穴。银针、短刃、甚至随手拂过的装饰品都能成为夺命的武器。她与皇甫龙虽毫无默契,却因目标一致,竟形成了奇特的互补,瞬间将剩余三名杀手的攻势压了下去。
“老爷子!里面怎么样?”宇华格开一刀,声音急促冰冷,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不准问!先宰了这群杂碎!”皇甫龙怒吼一声,又是一拳将一名杀手逼得吐血倒退,目光却死死锁定最后那个看似头目、身手最为诡谲的忍者。
那忍者头目眼中闪过惊惧和决绝,忽然虚晃一招,竟不顾身后宇华袭来的杀招,猛地朝医疗室的房门掷出数枚黝黑的弹丸!
“不好!是破甲毒雾弹!”宇华失声,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皇甫龙目眦欲裂,竟不顾自身,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用后背硬生生挡住了那几枚即将撞上门板的弹丸!
“噗噗噗!”弹丸撞在皇甫龙后背特制的衣料上,并未完全爆开,但依旧有部分沉闷的炸裂声响起,一缕缕墨绿色的诡异烟雾瞬间逸散出来!
“老爷子!”宇华惊怒交加,手中短刃化作一道寒光,直接削断了那因掷出弹丸而空门大开的忍者头目的咽喉!
最后一名杀手也被皇甫龙反手一掌拍碎了天灵盖。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弥漫的淡淡毒雾和浓重的血腥味。
皇甫龙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后背的衣物被腐蚀出几个破洞,皮肤传来灼痛和麻痹感。但他兀自站稳,深吸一口气,内力运转,强行将吸入的少许毒气逼出,脸色有些发青,却依旧煞气腾腾:“老子没事!快!看看门有没有被损坏!”
宇华立刻上前检查房门,确认刚才皇甫龙用身体挡得及时,门体结构未被破坏,密封性依然良好,只有极其微量的毒雾从门缝渗入室内。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哪怕一丝毒雾,对此刻重伤的皇甫夜都可能是致命的!
医疗室内。
那细微的、带着刺鼻气味的墨绿色烟雾从门缝渗入的瞬间,七文脸色骤变!
七文想也不想,直接扯过旁边无菌纱布,迅速倒上清水(幸好旁边准备药浴用的清水),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时另一只手就要去为皇甫夜遮掩!
然而,就在那丝极细微的毒雾即将飘散过来时,正处于“涅盘”关键时刻的皇甫夜,身体本能地产生了反应!
她体内那股正被艰难引导的、炽烈如岩浆的“涅盘”药力,仿佛受到了挑衅和刺激,猛地分出一股,自主迎向那丝毒雾!炽热的内息过处,那细微的毒雾竟如同冰雪遇阳,瞬间被灼烧、净化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七文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
而皇甫夜,在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刺激下,身体猛地一震!一口淤黑的污血从口中喷出,落在床单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
“少主!”七文魂飞魄散。
但紧接着,皇甫夜一直紧绷痉挛的身体,却奇异地松弛了几分。那口淤血吐出后,她体内狂暴的药力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更加顺畅地流向四肢百骸和受伤最重的地方,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破坏性剧痛,而是夹杂着剧烈酸麻痒痛的、新肉生长的感觉!
剧痛仍在,但生机开始勃发!
我竟然阴差阳错,借着这一丝外来毒雾的刺激,提前渡过了一个难关,将“涅盘”药力彻底纳为己用,开始飞速修复伤体!
七文这才反应过来,激动得声音发颤:“吐、吐出来了!淤毒吐出来了!药力化开了!少主…少主撑过来了!”
七文几乎虚脱,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巨大的后怕和喜悦冲击着他。
门外。
皇甫龙和宇华听到里面的惊呼和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夜儿!!”皇甫龙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宇华紧随其后。
一进门,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扑面而来。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地上那滩正在腐蚀床单的黑血,心中俱是一惊。但随即,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床上。
皇甫夜依旧躺在那里,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急促而微弱。但不同的是,她原本死寂般的身体,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热度,皮肤下仿佛有光华流动,那些狰狞伤口处的绷带下,传来细微却持续的“窸窣”声,那是肌肉纤维在疯狂生长的声音!而她虽然依旧虚弱,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冷静,甚至比之前多了一丝内蕴的神采,尽管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痛苦。
我看到皇甫龙发青的脸上和后背衣物的破损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祖父…您…受伤了…”
然后,我越过皇甫龙,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眼神复杂地望着我的宇华身上。
“…宇华姐…”我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嘴唇,这三个字几乎只是气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放松。
宇华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鼻尖竟有些发酸。她快步上前,无视了旁边的皇甫龙和七文,仔细查看皇甫夜的状况,确认她虽然惨烈,但生机正在快速恢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冷声道:“差点就来给你收尸了。”
我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宇华,没力气回应。
皇甫龙看着孙儿似乎真的闯过了鬼门关,巨大的喜悦冲垮了强撑的镇定,老泪纵横,又想哭又想笑,抓着皇甫夜的手(小心避开伤处),语无伦次:“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爷爷没事,一点小毒…你吓死爷爷了…”
七文默默退开一步,将空间留给这三人,警惕地守在一旁。
短暂的激动过后,现实的压力重新归来。
我感受着体内新生却依旧脆弱的力量,看向宇华,眼神询问。
宇华知道她的意思,言简意赅:“外面清理了。但只是第一波。倭国的悬赏还在,暗祖确实又出现了,而且小动作没停。”她顿了顿,声音更冷,“另外,我刚收到消息,金国那边,佳新的情况不太好。云家和萧氏看管极严,聂明儿和七雨几乎被软禁。佳新…她开始相信云啸天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冰刺,狠狠扎入我刚刚复苏的心脏。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软弱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一丝疲惫的狠戾。
“祖父,”我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清理门户,先从内部的‘眼睛’开始。倭国那边,把他们伸过来的爪子,全都剁掉,扔回去。”
然后我看向宇华:“宇华姐,帮我…联系聂明儿,让她们小心行事。”
最后,我看着窗外,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遥远金国那个陷入迷茫的少女。
“佳新…”我低声呢喃,带着一丝痛楚和绝对的坚定,“等我…我很快就来。”我强制压制着自己的情感。
涅盘初成,锋芒虽敛,杀意已起。
风暴非但未息,反而因为她的初步复苏,即将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所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