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但见银光皑皑,湖面之上,恰似撒了万点碎银,波光潋滟,晃人眼目。梅剑之素来爱在此等静谧去处凝神思索,只是此刻脑中却给适才之事塞得满满当当,哪里还有半分观景的闲情逸致?
他暗自思忖:此事若瞒着阿离,日后她一旦察觉,定要怪我欺瞒,心中必然气恼;但若照实说了,以阿离的性子,岂有不追查到底之理?非要给伊家妹子讨个公道不可。她二人本就情分不睦,如此一来,只怕更要生出嫌隙,难以转圜了。
这般在湖边踱来踱去,反复琢磨,终究是打定主意:暂且不与阿离说破。待先查探清楚,慕容二小姐究竟意欲何为,她所使的那毒,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届时再作计较不迟。
心意既定,接下来的几日,梅剑之便借着专心练功的由头,独自一人驾了小船,在环珠岛周围细细查看。只是往返数次,除了偶尔见到岛上几个侍女家丁的身影,慕容清却是芳踪杳然,始终未曾露面。
这一日正值除夕,慕容离跟着赵雯秀等一众,在厅中围坐一团,桌上摆放着洁白如雪的糯米粉,用温水调和好,几人一边谈笑,一边搓圆擀面,热闹得不可开交。
往日里秦默风、钟逸风等俱在,梅剑之与之谈天说地,或是比划几下拳脚,倒也不觉得有何异样。这时几人已然离庄回去衡山,上官辉又未见照面,满堂上下只有自己一个男子,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原本就是个镖局中的富家公子,对于厨房这些活计,向来是一窍不通。只因家逢巨变,才随鹤老翁漂泊江湖,学了些保命的法子。劈柴生火、架炉烤肉在行,但做这精巧细致的面团,那却犯难。
但见众人忙得热火朝天,自己坐在一旁干看着,实在显得不合群。心中寻思道:“也罢,我也去凑个热闹,学一学,省得被她们瞧扁了,只当我是个只会等着吃的呆子。”
遂凑上前相帮,学着众人的样子,捏了几圆子,要么馅心从指缝里流得到处都是,要么形状古怪至极,既不像圆,也不像方,摆在一众圆子当中,煞是突兀。
赵雯秀瞧他狼狈模样,掸掸手,掩面笑道:“听小姐说,梅公子诗画一绝,想不到厨艺也是一绝呢!”众人亦抿嘴发笑。梅剑之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刹那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热得发烫。
但听慕容离道:“梅大哥若觉此间无趣,不妨到外面随意走走,散散心也好。”
“啊呀!”伊若水柳眉一竖,高声叫道,“雯秀妹子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阿离这便急着护上了么?”她将手中面团一扬,作势欲扔,口中道:“这劳什子圆子,我瞧着也心烦得紧,揉搓不来,不如我也随梅大哥出去转转,省得在这里碍眼。”身子刚要站起,眼角余光瞥见伊尹眉头微皱,脸上已带了几分薄怒,便不敢再造次,悻悻地撅了撅嘴,又一屁股坐回凳上,只是兀自嘟着嘴,满脸不忿。
梅剑之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地哄出了屋来,他摇了摇头,脸上却也带着几分笑意,正了正衣衫,举目望天。只见碧空如洗,白云悠悠,正是难得的天朗气清。一路行来,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梅花清香,沁人心脾。这般漫无目的信步游走,欣赏着周遭景致,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了西苑外的那片树林跟前。鹤老翁与丁善柔的墓碑,便在前方不远处的那片空地上静静矗立。
梅剑之定了定神,举步钻入林内。林间有一小径,路的两旁,并排种了十几株桂花树,乃是韩戴生亲手栽种。只是此时正当季节交错,非桂花开之时,树上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无,只余下疏疏落落的枝桠,端的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