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煎熬了多久,刘二狗才骂骂咧咧地拖着个踉踉跄跄、背着破旧药箱的老大夫回来。
老大夫皱着眉,检查了池雪的伤势,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搭了搭那几乎摸不到的脉搏,最终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默默的包扎。
阮如是看的揪心不已。忍不住问道:“大夫,小雪她怎么样?”
也许之前路上就问过刘二狗具体情况,大夫带了包扎的很快。
听见阮如是这时,刚包扎完伤口,老大夫就遗憾道:“命是暂时保住了…这丫头,命硬啊…”
“您的意思是小雪没事儿?”
阮如是眼睛一亮,抓着老大夫的袖子迫不及待的追问。
老大夫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拍拍阮如是的手无声安慰。
“怎么了?是还有其他问题吗?”见大夫欲言又止,阮如是有些不解。
老大夫又是一声叹息,声音苍老而疲惫,“命是保住了,可这腰脊…骨头碎得厉害,怕是…唉,怕是再也动不了啦。
以后…只能是个活死人了,躺着,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至于醒不醒得来…”
他顿了顿,怜悯地看了一眼瞬间面无人色的阮如是,“看天意吧,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说完老大夫便准备离开。
“您别走,您在帮忙看看,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不是,小雪她还这么小,怎么……怎么能一辈子……”
阮如是抓住大夫的袖子苦苦哀求。
“哎,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老大夫心想要将阮如是的手挥开,但看到她这么悲痛,又有点于心不忍。
可他不是华佗在世,根本没有办法。
再说了,真华佗在世,这样的伤也不一定治得好。
“您就留个药方吧!什么药都好,求求您了。”
阮如是哭的眼睛都肿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开个方子,死马当活马医……”
“药什么药,买药不得花钱啊!咱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大夫的话还没说完,一直站在边上的张彪就打断了大夫的话。
老大夫尴尬的愣了一下。
张彪又冲他摆摆手道:“大夫,我不是说您的意思……”
“大夫,您开药吧!”阮如是害怕大夫一怒之下真不开药,也赶紧打断张彪的话。
“死丫头,我们哪里有多余的钱看病,你没听大夫说嘛,醒来也是废物一个,连吃喝拉撒都自己不能控制的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帮她一把……”
“你闭嘴!”
阮如是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张彪有一瞬间愣神,世界都清净了。
阮如是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紧求大夫,“您开药方吧,我们抓药!”
张彪:?
我为什么会被这死丫头吓一跳?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大夫已经在阮如是的强烈要求下,开了药方,还留下几副退烧的药让阮如是煎了,防止池雪高热。
然后又嘱咐了几句后,准备离开。
“给钱!”
阮如是朝张彪伸出手。
“我哪有什么钱?还有你刚刚竟敢吼我?你是不是活腻了?”张彪眼睛瞪得贼大,扬起手作势就要给阮如是一巴掌。
又想到外人在,扬起的手攥了攥拳头收了回来。
“给钱,只要你给钱,我待会儿就去练,我保证三天内一定学会,然后我们出去赚钱。”
阮如是没心情跟张彪废话。
她需要钱。
“三天?这可是你说的啊?”
张彪听她保证三天内练会空中秋千,心里的怒火散了大半。
可饶是如此,让他掏钱都肉疼的很。
“喏!”
将钱扔给阮如是。
阮如是毫不犹豫的转身递给老大夫。
言辞恳切道:“谢谢您的帮忙,要是您有好的治疗方案,还请一定告诉我们。花再多的钱我们都是愿意的。”
那老大夫拿到钱,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看张彪,见他一副吹胡子瞪眼的姿态,摇摇头走了。
破屋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药味。
阮如是呆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
老大夫的话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挪到那张破旧的板床边,池雪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着,脸色依旧惨白,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存在。
阮如是伸出冰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握住池雪同样冰冷的手。
那曾经温暖热的、会为她擦泪、会拉着她奔跑的手,此刻绵软无力,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小雪…”
阮如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你听见了吗?大夫说…说你命硬…说你会活着的…”
她将池雪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它,
“躺着…没关系…我照顾你…一辈子照顾你…我们一起长大…只要你醒来,我等你…多久我都等…”
她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池雪冰凉的手背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小兽的悲鸣,在空荡破败的屋子里低徊盘旋,久久不散。
“哼!晦气!就这样都不死!”
刘二狗甩甩袖子,离开了房间。
张彪也没兴趣看人在这里嚎,只是他有些不放心道:“别光顾着在这里哭,答应好的事儿别忘了啊!
最好今天就开始练,早练早赚钱,赚了钱也好买药治病不是,反正你现在待在这儿,也不会让她醒来……”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见阮如是不搭话,张彪倒也没再强求。
横竖已经答应三天内练成,他也等得起。
想到这里,便也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可没有什么眼泪要流。
终于,讨厌憎恶的人都陆续离开,阮如是的耳朵清净了,心也更空了。
以往还有池雪跟她作伴,陪她商量对策。
如今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不过或许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比起刚离开家那会儿的茫然无措,现在的自己已经习惯了。
只是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池雪,阮如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