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筹建骑兵这样充满油水的项目中,这种“不拘小节”恰恰是致命的。只要他稍一放松监管,其麾下难免会有人利用采购定价、物资调配等方面的模糊地带上下其手。战马价格“可高可低”,这其中巨大的操作空间,足以催生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贪污大案。
高要纵然掌握着经济命脉,但他并非点石成金的神仙,每一分钱都来自赋税、生产与贸易,都是新政权的血肉,岂容宵小中饱私囊?
更重要的是,高要此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财政压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的宏图伟略,无论是修筑道路水利、奖励耕战、安抚流民,还是维持一个日益庞大的官僚体系的运转,无一不需要海量的金钱投入。
而最近领土的急剧扩张,一口气增加了接近十一郡的广袤土地,更是在短期内将这种压力推向了顶峰。新占领区并非立刻就能产生效益的熟地,它们饱经战火,民生凋敝,秩序待重建,生产待恢复。高要必须持续投入巨资进行“输血”,才能让这些地区稳定下来,并逐渐转化为支持他霸业的“造血”器官。他多年积攒下的丰厚家底,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投入这个无底洞中。
诚然,从长远看,一旦这十一郡之地恢复生机,其所能产生的赋税、粮食、兵源,将是一个真正的天文数字,足以支撑他实现任何抱负。但“长远”是未来的美景,而“当下”却是必须渡过的难关。
高要也必须学会“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然而,他的紧缩,并非无差别的吝啬。他深谙“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秉持着“该省省,该花花”的实用主义原则。在诸如官员俸禄、日常用度上,他可以倡导节俭;但在关乎国本、激励士气的关键领域,他出手依然阔绰。
例如,对有功将士的册封赏赐,他一分未减,反而因疆域扩大而更为丰厚;对于骑兵建设这等关乎未来战略主动权的核心项目,即便财政再困难,他也绝不会在预算上打折扣。因为他明白,在这些地方节省,无异于自毁长城。
因此,高要将十万骑兵的任务交给曹参,还有一层不便明言的深意:平衡麾下的派系力量。随着地盘扩大,人员构成愈发复杂,元从旧部、降臣降将、地方豪强等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骑兵,作为冷兵器时代的战略兵种,谁掌握了它,谁就在未来的军事格局中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若将此权柄完全交给锐意进取但可能疏于管理的韩信一系,难免会引起其他派系的不安,甚至可能打破内部微妙的平衡。
曹参则不同,他资历老,性格宽厚,行事公允,在各派系中都有较高的威望,且较少被视为某一特定派系的尖锐代表。由他主持此事,既能确保任务沿着稳健的轨道推进,也能让各方势力感到安心,减少内耗。
高要通过这个人事安排,无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如此重要的国家项目,必须超越派系之争,以整体的利益为重。同时,他也将曹参及其所代表的稳健势力,锚定在了未来军事力量的核心位置,为可能的政局变动预先布局。
回到任务本身,十万骑兵的筹建,是一场对国家综合实力的终极考验。它考验着政权的组织动员能力、财政资源的调配能力、手工业的生产水平,乃至外交上的纵横捭阖。曹参面前的道路,注定漫长而崎岖。他需要协调各方,化解矛盾,在有限的预算内寻求最优解,同时还要抵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诱惑与压力。
高要端坐于王座之上,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殿内肃立的文武百官。方才关于内阁与财政改革的诏令已让众人心潮澎湃,此刻,他即将宣布一项更为石破天惊的决策,这关乎国本,亦将决定这个新生王朝未来的命运。在曹参领命归位后,整个大殿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气息。
高要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而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好了,接下来开始宣布军队的改革问题。”他略微停顿,给予臣下消化信息的时间,随即继续说道,“之前的军团建制,已难以适应如今我朝疆域之广阔与未来挑战之复杂。因此,需进行全面的提升与重塑。即日起,将军团提升为集团军,每个集团军的人数,提升到总计十二万人!”
此言一出,宛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场所有人,即便是如韩信、英布这般久经沙场的宿将,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二万人一个集团军!依照目前规划中的四个集团军计算,这便是足足四十八万接近五十万的常备军!这个数字,在南境军起家之初,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曾几何时,能拥兵十万已是极大的奢望,如今却要建立起一支规模如此庞大的武装力量。
然而,这股震惊之情在几位重臣心中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考。他们迅速意识到,这个看似“夸张”的数字,放在当今的版图上审视,实则并非穷兵黩武,反而显得必要且克制。殿中不乏经历过秦帝国全盛时期的老臣,他们不禁回想起始皇帝睥睨天下的时代。
那时,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长城、驰道,动用的军队、民夫何止百万?蒙恬北疆军团三十万,尉屠睢南征大军五十万,加之关中精锐、各地郡兵,始皇麾下可调动的军事力量总和,确确实实接近百万之巨。
相比之下,如今王国疆域已囊括故秦大半精华地带,更兼新拓孔雀王国等广袤土地,仅以五十万军队镇守、开拓,非但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在国力允许范围内,保持了相当的谨慎与克制。高要此举,非是好大喜功,而是基于现实疆域管理与未来战略需求的深思熟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