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哀筝抬手将鬓边被风吹乱的秀发别到耳后,她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街面上沉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铜钱,银两如雨般掷向花车,正叮叮当当作响,映着春日阳光,哀筝的面容竟比她鬓边的花簪还耀眼,她用长袖掩面轻笑,流转的目光自人群投向远方,最后竟落入一无名巷口。
花车缓缓前行,留下满街尚未散尽的喝彩和歌乐余韵,人群彼此怅然若失,倒是几位公子书生忙策马扬鞭,跟在了那花车之后。
“原来是太子大人,还有……国师。”
沈鸠打起精神,他转身,对着两人堪堪行一礼。
“这千秋万载,沈大人不留在宫中为皇后娘娘庆生,怎么跑到这来了?”
当朝皇后并无子嗣,孟纵远并非所谓嫡子,但他母家乃是当朝盛宠贵妃,所以此时对沈鸠是一点不害怕。
但孟纵远远远瞅见被李灯孤护在身后的江厌和辰佐,不禁为何面色一尬,急忙又转回头,凑到了沈鸠身边。
“太子大人说笑了,臣的幽狱逃了个狡猾妖祟,这一路追捕便来到了城内。”
沈鸠扫了一眼被控制住不能动的门徒手下,他低下头,遮住了此时阴沉的双眼。
“这三位中,两位是东辰宫贵客,一位正是东辰宫外门弟子,不知哪一位是沈大人口中的妖祟呢?”
烛影怯开口,那控制住门徒武者的墨色光芒骤然收紧,顿时便响起一阵痛苦哀嚎。
他转头,似是用那被遮住的眼睛打量着沈鸠。
“臣并未哄骗国师,那三人中有一人是天生红瞳的妖祟,若是放任其离去,只怕对王朝有害,百姓不得安宁。”
比起太子孟纵远,沈鸠更怕眼前的烛影怯,他比他师父老国师本事还要大,而且不知为何,沈鸠自知看不透他,可他却遮住双目,将自己从里到外都看了个清楚。
“若是害人的妖物,只怕不一定生得一双红瞳。”
烛影怯平静道,他只是一勾手,无形的绳索就又勒紧一分。
“若是想害人,就算是天生神佑也照就作恶不误,沈大人说说,是不是这番道理?”
眼看着大势已去,沈鸠咬咬牙,只得对烛影怯拱手。
“那想必是臣有眼无珠,还请国师手下留情,放我门徒。”
见烛影怯没动,孟纵远左看看右看看,赶忙在旁边推了推烛影怯,悄声开口。
“你今天怎么了这是,给我给他都留个面子……不然我怎么和我父皇交代……”
此时此刻已经是沈鸠给他太子和国师身后的东辰宫面子,若是烛影怯再不放人,这就说不过去了。
“若是沈大人愿意放人,我们也就不多纠缠。”
终于,李灯孤缓缓开口,他话虽如此,可眼睛却是看着不远处的烛影怯。
只听轻微的烟花炸开之声,束缚在武者身上的墨色光芒便骤然消失,武者们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井然有序地回到了沈鸠身后。
“……回宫。”
沈鸠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猛一挥袖,瞬间武者便带着他消失在巷子中。
“都没事吧?”
意识到沈鸠的人走远,李灯孤终于泄了一口气,他疲惫地转身,看向身后的辰佐江厌。
“……那家伙不仅给我下毒,还下蛊。”
江厌擦了擦嘴边的血,他只感觉心脏剧烈的疼痛,直到此刻才渐渐平息。
“怪不得他能那么容易找到我们,母虫能指明蛊虫方向,所以他这次才这么轻易离开。”
李灯孤低声道。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辰佐偷偷塞进江厌袖子里一瓶恢复道具,赶忙问道。
“短时间内身体能恢复,但是那蛊发作起来异常痛苦。”
江厌直起腰,回想起刚刚沈鸠的模样,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若是想折磨他,最好就祈祷他最后折磨至死,否则一旦留着自己哪怕一口气,他都会如同索命厉鬼般找到对方加倍奉还。
“不过,我现在是一个要你保护的废人了,你不会把我扔下吧?”
但是面对依旧担忧望自己的辰佐,江厌还是忍不住半开玩笑般开口。
闻言,辰佐松了一口气,认真回答。
“只要你没事,那保护你对我来说就是最轻松的事情。”
眼看着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已经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辰佐转过头,他终于憋不住内心压抑的怒火。
孟纵远自知不妙,他撒腿就要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你!那天把我绑架去替婚的家伙!”
一声怒吼在小巷中回荡,恢复体力的辰佐几步就扑了上来,他这几日未曾发泄的气愤终于得以爆发,那个绑架他的家伙就是长出八条腿,今天也别想跑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