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蔸娘咬了咬下唇,一股生气的情绪莫名其妙地飘起来,不至于让她勃然大怒摔东西揍人,但是也让她不想就这样当做没有一样忽略,她低声回敬陆昀丰那一副势在必得的话语:“您应该在下注之前多考虑些。”

陆昀丰看她的样子好像在看一只发威的小猫,没有觉得自己应该担心,只是觉得眼前这个鼻子都皱起来的小东西好玩。

他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眼前这个愤怒但是压抑着不敢吵闹,只敢说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的学生,让人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蔸娘一开始还一肚子气,被他这样盯着看气焰消了半截,甚至开始觉得手有点抖,马上就要拿不住手里这么多文件盒。沉默的时间越长,她越错觉到冷,作为本能的直觉这会儿在耳边不停地建议:要么跑吧?要么转身就跑吧?

当蔸娘马上就要忍不住,想赶集结束这个令她紧张的氛围,打算开口扯开话题,索性道个歉当自己没和他发生这些谈话的时候,陆昀丰却先开了口:“你在对掌握我的生死权这件事感到不安吗?”

蔸娘张开的嘴唇停了停,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动了动但没说出话。这让她看上去呆呆的。

陆昀丰看着他成绩还算不错的学生现在看上去是什么都没理解到,但他显然不是个会照顾别人理解进度的人,于是只是追问似的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蔸娘似乎终于缓过劲来,说道:“这种权利既不符合法律也不符合道德,心安理得才不对劲吧!”

“如果你仅仅只是小珵、你生父母的孩子、这个学校里一群傻乎乎可能从小到大连乡下宰鸡杀猪都没看见过的学生,你不安很正常。”陆昀丰不留情面,转过身,本就高了不少的个子站在两级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蔸娘,“但你是吗?蔸?林嘉文的义女?头马?”

蔸娘咽了咽,抱着一叠文具盒显得不知所措,一副被吓到了马上就想要逃的样子。

但陆昀丰没想放过她,继续审视着说:“也不要找借口说被迫,康贺东的事情如果是你不小心做的,你根本就不需要林嘉文介入,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当一个受害者。我不知道林嘉文怎么想得,让你一边当个没事人一样做乖乖学生,一边又出来做那些杀人越货的活儿,费心思还要找联盟的规矩漏洞,小孩现在分不清自己到底应该在什么位置。”

蔸娘从小还没有被自己的哪个老师这样严厉地说过,但是眼前这个人又不纯粹是自己的老师,她发现自己茫然地丧失了应对能力,脑子里想起蓝老板在几年前她说自己两边都想要的反应,说她太过贪心,选择不是这么做的。

“现在怎么办呢?”陆昀丰看她这样,倒是停下来不依不饶的质问,问道。

“什么……”蔸娘眨了眨眼,声音都有点干巴巴,“什么怎么办?”

“你要怎么重新评估你的选择,你想要做小珵多一点,还是蔸多一点?”陆昀丰说,他紧接着又笑了笑,“你妈妈是不是叫你珵珵,你大一报到那天我听见了。”

蔸娘被他说得尴尬到脸红,发出一声尖锐的细声尖叫,“闭嘴!”

陆昀丰发出得逞的笑声,轻快地几步上了楼梯,蔸娘抱着东西只能尽量跟在他身后,但是跟得气喘吁吁。

文件盒被“砰”得一声放在陆昀丰的办公桌上。蔸娘甩了甩手,胳膊和手臂都发酸了。

经过了这一段路的反应,蔸娘现在忽然回过神来,回过头瞪着陆昀丰,质问:“但您现在不也是,一边在这里装作一个正常的大学老师,一边也在做行业内的生意,那你怎么不选择着到底做老师,还是做杀手?”

“但我做老师的简历和背景可以做得滴水不漏,行业里的生意也一样正常运作,不会两边冲突,你呢?”陆昀丰反问,“你可以保证自己在做蔸娘的时候,珵珵的部分不跑出来影响蔸娘,而你做珵珵的时候,蔸娘不跑出来影响你吗?”

蔸娘这下子又开始心虚了,于是默不作声,也不敢瞪着他,移开了视线。

“我猜,林嘉文起始和你说过了,两边平衡是很困难的,你之前小,他没让你接触太多,于是你还能应付得来,高考就让你一整年脱离社团好好备考,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你参与,但现在呢?你现在开始接触他的生意了,你又还想保持一半良人的身份,你现在还打算一半一半吗?一三五做学生,二四六头马,星期天休息回山里做猴子?”陆昀丰再问了一次。

“那您要,教我吗?”蔸娘想了想,小声的问回去。

“这个我倒不打算教你,你要学你也学不来,你妈妈都叫你珵珵了,你估计连你妈妈都下不了手。”

“您听上去像个反社会。”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反社会。”

“您还挺得意。”

“那可不。”

“我还有不懂的,您不是陆伯的孩子吗,怎么口音一点都不南方,还有点,就是……北边的口音?”

“妈妈是北方人。”

“噢。”蔸娘点点头,忽然又很想问,既然亲近得连口音都一样,他痛下杀手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不舍吗,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觉得这种话不能说。

开假后正式返校的第一天,上得就是陆昀丰的课,蔸娘看着他一如既往显年轻的笑,只觉得胃疼。她感觉之前上实验室课的愉快记忆在一定程度上变了味,陆昀丰之前没话找话的聊天行为也不能再被当做轻松的背景音。有些事情不知道之前温馨美好,知道了之后再回忆起来都像是嘲笑,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欺骗和隐瞒,她自己遇到了之后也感到愤怒。

但是她面对陆昀丰就忍不住窝窝囊囊的,只能在肚子里暗暗地恨一恨。

陆昀丰用两节课和来代课的老师交接,说明了自己因为工作需要出国一年。还留给蔸娘一个礼拜和班里同学进行一个道别。

蔸娘想说没有必要,她和同学们不太熟悉,一起上过课,偶尔说说话,没有很多,三天两头不在宿舍里过夜,忙着给那两个流浪狗收容所前面加两个小型犬领养的门面,好让收容所看上去不是明目张胆地尸体处理厂,虽然上了大学有了舍友,但是以前想象过的半夜不睡觉盖着被子几个人拼命聊天的场面还是没有过。

但是陆昀丰以老师的姿态非要求她保持和同龄人的正常社交,于是她只能配合继续这场过家家。

几个十九二十岁的年轻学生在学校附近的苍蝇小馆里,学着中年人的气势推杯换盏。啤酒是苦味的,蔸娘不喜欢,其他人倒是喝得头头是道。但是几块钱一瓶的啤酒喝得头头是道,也没有什么必要。

他们管这个叫散伙饭,蔸娘小声地反驳:“过两年还回来,算什么散伙饭啊?”

“我们大学一共就四年!”同学说。声音特别大,听上去已经喝高了,但只喝了一小杯。蔸娘在想他这是演上了还是酒精过敏了。

“你第一年前半年还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

“有过,第一课一定有说。”

“你的自我介绍就一句话,就五个字,连‘大家好’都没加上。”

“一定不止。”

“真的,你的话少到陆昀丰那老登觉得你是小机器人,没事就站你边上找你讲话。然后你俩和一对啄木鸟和树洞一样,他波嘚啵嘚,你一声不吭。”

蔸娘听得想笑,但是想起陆昀丰的目的,又笑不出来了。

“没事,外面开放,你出去一年就会做长指甲,成为开朗小机器人了,亚洲小卡戴珊似的。”

“天哪,别吧,学化学了还留指甲。”

“也许还能泡到一个性感白人男子。”

蔸娘干笑两声,感觉他们可能平时看多了《欲望都市》或者《生活大爆炸》。

虽然算是蔸娘的欢送,但是主角在饭桌上没说什么话,只是安静地眼睛跟着其他人的声音转来转去,把场子给喜欢热闹的人来控制。最后夜深离开的时候,蔸娘看见陆昀丰的车远远的停在路边,车窗开着,但没有开灯,黑暗中一点小小的橘色火星一闪一闪的。

宿舍已经被她收拾的干净,蔸娘今晚得回香岛过夜,这倒给了她现在恰当的借口和他们不同路走。她看着那些酒量不好的同窗往反方向走,看到他们走远确定看不见自己之后,才慢慢走向陆昀丰的车。

“这么早结束?”陆昀丰坐在驾驶座看她。

“您等多久了?”蔸娘没有回答,而问了他这个问题。

“没有很久,就一会儿,随便等等,打算过十分钟就不等了。”

“要是我出来没看见,没认出您的车,直接走掉了那你不是白等?”

“那我也走掉就好咯。”

“您,好闲啊。”

“今天确实。”

蔸娘坐上后座,问:“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没有。”陆昀丰转开钥匙打了火。

“那您在这里等我?”蔸娘讶异地拔高了声音。

“消磨时间而已。”陆昀丰把烟弹出窗户,火星带着一点点白烟尾巴在黑夜里划出一道弧线。

蔸娘半信半疑,她不信任眼前这个人,被她招引来投诚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宁骋经过了一年还算安分,被林嘉文扔去一个小码头边上做搬运,接触不到什么危险的、重要的东西,和一群他们公司最外围,也最年轻无权无势的人混迹在一起,蔸娘几乎都要想不起这个人来,但是陆昀丰选择的方式确实比宁骋更厉害一些,能长久地挨上她,也就能常常在林嘉文面前露脸。蔸娘还是觉得生气,她自己被这个狡猾的男人当枪使了,还得恭恭敬敬叫他“老师”。

车里安静得让人想睡,时间不早了,蔸娘也感觉到疲惫,忽然想起什么,从贴身的小包里倒出一颗药来,捧在手掌心里,越过座椅,伸到陆昀丰脸侧边。

陆昀丰转过脑袋看了两眼,没拿过去,“才两天呢。”

“明天还要坐飞机,我怕忙一下累一下我给忘了,您先拿着。”蔸娘的手还是举着。

“不打紧,明天你看我嘴唇发紫脸色发白躺地上抽抽、半死不活,你就会记起来的。”

“您别是有什么毛病。”

“你为什么一边用敬语一边这么言语刺耳。”

“拿着吧,我都倒出来了!”蔸娘翻了白眼,手往前面探了探。

陆昀丰这下不看她的手了,回头看她。

蔸娘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嗡嗡嗡的,还带着很小声的叮叮当当。于是蔸娘晃了晃手,看上去快要把药直接塞进陆昀丰的嘴里:“快拿走啊,我要接电话!”

“你另一只手没长?”

“不顺手啊!您快拿!”

陆昀丰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拿走了,思索着怎么存放这个小小的、易碎的药片,最后,从驾驶座边上的小箱子里面抽出两张纸巾,把那一颗药包好,最后塞到薄外套胸前的内衬口袋里。

蔸娘接起电话:“怎么了戎哥?”对面的声音吵吵闹闹,听上去脚步声音嘈杂,混乱和急促的说话声,听上去并不是很愉快的场合,反而有点紧绷。她安静地停了两秒,发现阿戎没有说什么,似乎发出一声焦躁的叹息,她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是大事。”阿戎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但是你明天早上需要自己去机场了,我和肥秋都走不开,你找黎黎……直接找任辉吧,让他陪你。”

“我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我的东西用我们公司自己的线送过去了,我明天只带一个箱子不碍事很方便的。”

“但,你,”阿戎顿了顿,“不行,你还是不能一个人去,上飞机你没问题,但人到了你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戎哥,我二十了。只是正常的出行,我用的是交换生身份,都会有老师来碰头的。”蔸娘耐着性子解释,“倒是你现在的麻烦,要我帮忙吗?我正好人还在外面。”

“二十了开始操心哥哥的事情了呢。”阿戎调笑一声,“没什么大事,就是其他帮派的家伙被毒死在我场子里了,不知道是哪个没规矩的做的。”

“啊……”蔸娘想了想这还真的帮不上什么。

“我尽快做完过去,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问题马上和文叔打电话。”阿戎嘱咐完了匆匆挂了电话。

蔸娘点头像小鸡啄米。接着,她手机刚刚收起来,还没放好进口袋里,陆昀丰启动了车子,在夜间没有人的路上快速起步,蔸娘被他开车的方式一个惯性背撞进椅背。

她端端正正坐在后座,过了好一会儿,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着后视镜里,陆昀丰的眼睛,轻声问:“陆老师,您晚上出来真的不止是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