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宁混沌的意识像是被猛地拽出深海,再睁眼时,周身已被一团温润的金光紧紧裹住。
那光芒不刺目,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托着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身下的景象正飞速倒退,层峦叠嶂的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转瞬便被抛在身后;
巍峨的城墙如一条沉睡的巨龙,青砖缝里的苔藓还清晰可见,她却已如流光般穿了过去。
街头叫卖的小贩、挑着担子的脚夫、倚在门边嗑瓜子的妇人,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唯有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在她掠过的瞬间还能瞥见几分深浅。
不知飘了多久,金光忽然放缓了速度,一座朱门高墙的府邸渐渐清晰。
那熟悉的飞檐翘角、门前肃立的石狮子,甚至门楣上“安王府”三个烫金大字,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苏晚宁的心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金光已带着她穿透厚重的门板,径直落入府中深处。
院落里静得有些诡异,几个洒扫的下人垂手侍立在廊下,头埋得极低,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活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正屋的门帘被人频繁掀开,几名提着药箱的大夫面色凝重地进进出出,药箱碰撞的木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苏晚宁的目光骤然收紧,那廊下站着的那几道身影,不正是赵护卫、钱管事等人吗?
这些人可是安王世子郑承煜最得力的臂膀,寻常事从不会如此齐聚一处。
她心头一沉,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定是那男人的居所。
苏晚宁不知自己死后会来到这里,但能再见到那狠心的男人,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留自己一命?
更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不得好死!
眼底瞬间漫上血色,原本纯净的魂魄周围,竟丝丝缕缕缠绕上墨色的黑气。
随着她情绪翻涌,院中无端卷起一阵狂风,吹得廊下的灯笼疯狂摇晃,下人们纷纷抬手遮住眼睛,连正屋门口的药箱都被掀翻,药草撒了一地。
苏晚宁趁着风势猛地扑进屋内,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炕上躺着的男人,不是郑承煜又是谁?
这男人左腿被两块厚重的木板牢牢夹住,白纱布从脚踝缠到大腿,腰间盖着明黄色的锦被,脸色苍白得像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阴鸷得吓人。
“滚!都给我滚出去!”
郑承煜正暴怒地挥手,侍女端着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满地,还冒着热气。
苏晚宁看着他这副狼狈又暴躁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扭曲的快意从心底窜起。
她抬起手,原本纤细的指尖不知何时已长出三寸长的黑甲,泛着冰冷的寒光,毫不犹豫地朝他胸口插去。
“啊——!”
郑承煜猛地惨叫一声,手捂着心口剧烈喘息,可指尖触及之处,肌肤完好无损,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他惊疑不定地抬头,余光却瞥见一道披头散发的红衣身影,正悬浮在自己上方。
那身影的脸扭曲而狰狞,双目赤红,正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不是苏晚宁又是谁?
郑承煜瞳孔骤然放大,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苏晚宁却没停手,既然能伤到他,就定然能杀了他!
她再次扬起手,锋利的指甲直逼他的脖颈。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他皮肤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身后传来,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的魂魄,将她硬生生拖出了屋子。
她尖叫着挣扎,却无法抵抗那股力量,一路被倒拽着来到院中的金桂树下。
就在这时,先前包裹着她的金光再次亮起,温柔却强硬地将她往桂花树里推去。
【不!放开我!】
苏晚宁大惊失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一点点融入树干,每一次挣扎,树枝都会跟着轻轻晃动,叶片簌簌落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就像被钉在了这院子的角落,连挪动分毫都做不到。
【老天爷!你既然让我死后化作厉鬼,既然让我再回到这里,为什么偏偏不让我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