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文倩柔猛地喷出一口血,血里还夹杂着碎肉沫。
她身子晃了晃,气息一下弱了下去,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灰败。
绍兴承和妹妹绍知华亲眼看见母亲惨死,吓得魂都没了,拔尖了嗓子哭喊:
“娘!娘!”
兄妹俩愣在原地,眼泪糊了满脸,连躲避都忘了。
就在这时,一直被忽略的文倩柔不知何时挪着轮椅到了他们身后。
她看着这对兄妹,眼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片癫狂的狠戾,猛地伸出手,狠狠将两人朝旁边一名还没断气的刺客推了过去!
“噗呲——”
锋利的刀锋先是划过绍兴承的胸膛,紧接着又狠狠捅进了绍知华的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衫,也溅到了文倩柔的脸上。
“兴承!知华!”
刚赶到喜堂外的绍明承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他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出两个名字。
那对从前总追在他身后,满眼孺慕看着他的弟弟妹妹,此刻像两团软肉似的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也没法回应他的呼唤了。
“哇——”
绍明承本就刚好些的身子猛地一震,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喜堂里满脸癫狂的妻子,那双曾盛满温情的眼底,此刻只剩下翻涌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杀意。
***
喜堂里的红绸还浸在未干的血里,腥甜气混着燃到尽头的烛油味,呛得人喉头发紧。
文倩柔指尖捏着那截桃木木偶,木偶脖颈处的裂痕卡着半片指甲,是方才攥得太用力掐进去的。
如芒在背的视线落于身上,她猛地回头时,喜堂那扇朱漆木门正被风推得吱呀响,门楣上“百年好合”的红贴被血溅了半张,垂在下面的流苏滴着暗红的水珠。
而门外石阶上站着的人,竟让她眉尾猛地一挑——绍明承。
“呵,来的倒是巧。”
文倩柔低笑一声,声音压在齿缝里,带着点碎冰似的冷。
如今自己父母亲族尽遭屠戮,今日,便让这一家子为爹娘陪葬!
这般念头翻涌间,文倩柔手中那半截木偶被捏得更紧,看向男人的目光里,杀意如寒刃般越发凛冽。
谁曾想,这对上辈子(第二世)恩爱甚笃的夫妻,今生首次交锋,竟已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仇寇。
绍明承望着堂中母亲、弟弟妹妹的惨死身影,他喉咙里像堵了块烧红的炭,疼得他直哆嗦。
额角的青筋更是突突跳,手攥得拳心淌血,若不是旁边两个小厮死死抱着他的腰,他早冲进去了。
“文倩柔!”
他声音劈得像破锣,带着哭腔: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动……啊!”
他话没说完,后腰突然挨了记狠拳。
那力道来得猛,绍明承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掠过堂门时,鼻尖擦着刺客劈来的钢刀,刀刃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咚”一声闷响,他后背撞在廊柱上,脊椎像要断了似的,眼前发黑,嘴里涌上股铁锈味。
“明儿!”
绍二叔在堂里嘶吼,他胳膊上挨了一刀,血顺着袖口往下淌,却不管不顾地想往外冲,可堂中激战正酣,他被死死困在原地,寸步难移。
他眼睁睁看着儿子撞在柱子上,急得眼眶红得要滴血,浑浊的泪珠子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角落里,与宾客们一同躲藏的陆老爷子,见刺客没能取绍明承性命,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遗憾。
这一幕,恰巧被后赶来的绍临深看得真切。
他收回出拳的手,还未等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绍明承开口,便先瞪了眼那两个拉人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堵住他的嘴!”
又转头冲绍明承低喝:
“想死不会自己找根绳子?这时候冲出来当靶子,嫌绍家死的人不够多?”
话音刚落,头顶就有风声劈来。
却是个蒙面刺客举着刀砍过来,刀身映着血光,亮得晃眼。
绍临深不躲,反手一抓,正好捏住刀刃,指腹贴在冰凉的铁上,腕子一转,体内真气顺着胳膊往指尖涌。
“咔嚓”几声脆响,那钢刀竟从中间裂成了四五段。
他屈指一弹,断刀碎片像箭似的飞出去,擦着刺客的胳膊腿过去。
那刺客刚要抬腿,就觉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低头一看,手腕脚腕处的筋全断了,血顺着伤口往外冒,疼得他浑身发抖,却连哼都哼不出。
喜堂内,陆老爷子见此情景,眉心猛地一跳,口中喊着“贤侄好身手!老夫来助你!”
说着就往那跪在地的刺客跟前凑,掌心却暗中蓄力,朝那名已失去反抗能力的刺客心口打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其余几名刺客,竟纷纷挥刀自尽,没留下半点活口。
眼看陆老爷子的掌风即将得手,绍临深脚尖猛地踹在地上的绍明承身上。
绍明承被踹得骤然飞起,生生用身子挡住了那一掌。
“噗——”
一口鲜血自绍明承口中喷出,他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脸色较先前越发灰败,气息也弱了几分。
陆老爷子见先机已失,眼中遗憾之色更浓,却也只能悻悻收回手。
喜堂中,绍二叔目睹这一幕,心中悔恨交加。
他悔不该执意办这场婚礼,以至于妻儿相继惨死。什么文家女能旺夫改命?
依他看,那文倩柔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扫把星、祸害!
也怨不得陆家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在大婚当日退婚。他悔啊!
“明儿!”
绍二叔目眦欲裂,猛地挣开身旁下人的阻拦,朝着儿子奔去。
另一边,那仅存的刺客见势不妙,正要逆转经脉自绝,可他刚提气,旁边一个护卫就看出了端倪,眼疾手快抬脚往他丹田处一踩,“咔嚓”一声,那刺客疼得蜷缩成一团,脸都白了,额头直冒冷汗。
他还不死心,腮帮子动了动,想咬碎藏在牙床里的毒药。
绍临深早防着他这招,抬脚往他下巴上一踢,“咔”的一声,下颌骨裂了,毒药混着血从嘴里流出来,沾了一衣襟,腥气混着药味散开来。
旁边的护卫机警上前,当即把这刺客拖了下去。
场中刺客尽数伏诛,这会儿喜堂里总算静了些,只剩下绍二叔的哭声,还有下人收拾尸首时发出的窸窣声。
地上的血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黏糊糊”的,红绸被泡得发胀,贴在地上,瞧着格外瘆人。
供桌上的喜酒洒了满地,酒气混着血腥味,闻着又呛又闷。
恰在此时,绍府深处传来一声暴喝,一名半步王者境的蒙面人冲天而起。
他捂着胸口的伤口,险险避开身后三名大宗师境强者的追击,转瞬便扬长而去。
众人这才恍然——先前那群刺客之所以能悄无声息潜入绍府,想必正是有这半步王者境的高手在暗中策应。
绍父身为家主,当下拨开人群站了出来,对着满室惊魂未定的宾客拱手致歉:
“今日让诸位受此惊吓,是绍某护院不力,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赔罪。”
说着又转头厉声吩咐下人:
“快去请大夫!把受伤的都小心抬到偏院,仔细照料着,万不能出半分差池!”
万幸的是,今日来的宾客虽多有受重伤的,但总算暂无性命之忧。
反倒是跟着陆老爷子一同来的那几名陆家子弟,运气奇佳,非但毫发无损,连衣裳都比旁人整洁,瞧着半点没沾着方才的乱尘,倒不像是经了这场祸事的。
陆老爷子看这情形,当即出声告辞:
“既然绍家眼下事多,老夫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罢便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明显快了不少,像是急着要离开。
“陆老爷子留步。”
绍临深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他刚打过一场,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目光沉沉落在陆老爷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缓声道:
“方才刺客要对明承下手时,晚辈瞧着,老爷子似乎……有些失望?”
陆老爷子眉头猛地一蹙,脸色沉了沉,语气也添了几分硬气:
“贤侄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