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建初怒不可遏。
他想起两个儿子第一次忤逆他的时候,想起刘芸一次又一次跟他闹离婚、闹财产分割的时候,背后都有岁家母女的身影!
他瞪大的眼睛一瞬间有些充血,抄起接待的茶盏就往岁晚身上砸。
岁晚下意识躲开,有些怔愣地看着泼了一地、还冒着热气的滚烫茶水,摘下墨镜,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建初:“你泼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泼我?”
一时说不上哪个人更生气,秉持着一点亏不吃的原则,岁晚夺过中年男人呆愣地端着的茶盏,猛地往时建初身上投掷。
扔完再顺手抄起做摆设的古董花瓶、墙上挂着的世纪名画,随着她短暂消失的素质一起,哐哐一通砸。
时建初养尊处优的,到底比不上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再加上谁家的财产谁心疼,他又要躲避攻击,又要捂着不断滴血的心口,整个人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样子。
他选定的塑料准亲家早早悄无声息地远离了战场。
屋里看傻了的佣人,有几个新来的回过神想上前,被身旁的人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试图劝阻的人还在困惑,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
“岁晚!这是时家!不是你们姓岁的可以放肆的地方!”
“我就放肆怎么了?我妈有钱赔得起!”岁晚口不择言,大放厥词,“等我拐走时决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架空你!”
新来的恍然大悟:原来是未来的夫人。
悟完之后又觉得新奇,他听说过的豪门婆媳瓜比比皆是,这么精彩的公媳大战还是头一回见。
嗯……回头和朋友们有的聊了。
*
楼上房间。
女生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楼下乒乒乓乓的声响,迟疑地问时决明:“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时决明正在心如死灰,暗自垂泪,脑内小剧场已经快进到罗密晚和朱丽明,听到问话也只是本能地礼貌接话:“什么?”
“好像……”女生当场躺下耳朵贴地,试图通过固体的传播听得更清楚点,“有人在砸东西?”
也是个抽象的主。
感觉跟岁晚谢玉遥应该很有话聊。
这么想着,时决明礼貌地移开目光,转向明亮的窗户,很不走心地接道:“大概是时建初和你爸条件没谈拢吧。”
“啊?”女生表情一言难尽,“两个成年人……”
她想说不至于。
时决明非常笃定:“时建初一直这么没素质。”
女生:?
而且。
时决明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总不能是有人知道了他的狼狈处境……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时决明下意识将目光落在那个不明小点上,边继续想。
越过那么多阻碍,溜进他家……
小点越来越大,好像是冲着他房间的窗户来的。
砸他家场子……
“砰——”
玻璃碎裂一地,时决明下意识伸手挡了下眼睛。
吧……
时决明:?
他懵懵地走到裂了个洞的窗边,探头往下看。
院落里,谢玉遥满脸警惕,一边向四处张望,一边着急地挥手示意时决明跳下来。
时决明意会,把玻璃窗上的洞砸大一点,避开玻璃渣子和尖锐的断角,小心翼翼地踩住蜿蜒绕墙的树藤。
“哇哦,”女生跟着过来看了一眼,很难不进行一些有端联想,“长发公主?”
时决明差点脚滑,扒在墙上,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现在确信,她真的能和岁晚、谢玉遥很有话说。
女生继续嘀嘀咕咕着:“不过,一般这种情况,接你的不该是王z……咳,我是说岁晚吗?”
时决明假装没听懂女生咽回去的半句话,想到片刻前自己脱口而出的时建初没素质,忍不住失笑:“大概是,没素质的另有其人吧。”
天啊,到底是怎么能想出这么可爱的事的?
“而且,”时决明对上女生茫然的眼睛,还是顺着她的联想继续道,“如果公主有朋友的话,朋友会和王子一起来。”
*
客厅里财产的损失,止于楼上传来的不可忽视的巨响。
时建初气得不行,捂着心口整个人向后仰,被沉默的佣人适时扶住。
他伸着手指着岁晚,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岁晚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感,意识到时决明已经安全落地,重新戴上墨镜,非常邪恶地勾唇,朝时建初竖了个中指。
然后潇洒走位,转身就跑。
岁晚刚一出门,就撞见谢玉遥,以及被她半拉半拖着跑过来的时决明。
谢玉遥顺势把时决明拖到岁晚身边,嘴上先是嫌弃道:“跑得慢死了……成潜说他已经在庄园门口了,就一个人破坏队形的保镖拦着他,其他的人都在往里赶。”
“可不往里赶嘛,”岁晚极速地打量时决明一圈,确定人至少外形安然无恙,拉住就跑,“我俩动静这么大。”
虽然岁晚刚才为了撑气场,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但也心知对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来的。
现在她和谢玉遥两边都闹成这样,对方就算两只眼睛都闭着也不能装听不见……嗯?等下。
“什么叫破坏队形?”时决明皱着眉,问出了岁晚的疑问。
“成潜说有一个没戴墨镜的保镖,可能因为不整齐被赶走了,已经下山了,看到成潜就又回来拦了。”
“你们时家对制服的要求这么严格吗?没戴墨镜就要被开除?”谢玉遥目光落到岁晚脸上,“你的墨镜又是哪来的?”
岁晚:……脸上的墨镜突然变得好重。
但也很好地掩饰了她的心虚:“咳,只有一个人的话,让成潜找机会开上来。”
岁晚想,万一对方因为她失业了,她就给对方安排个工作好了。
跑神间,“黑色仙人掌群”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回即便戴着墨镜,岁晚都能感受到保镖头子的无语。
见到失联三天的人了,岁晚也是阳光开朗了起来:“好巧啊哥,又见面了。”
保镖头子嘴角抽了抽,对着被岁晚护在身后的时决明道:“少爷,时总请您回去。”
时决明面无表情:“不回。”
保镖头子叹气,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就抱歉了,少爷。”
见这个要动真格的架势,岁晚和时决明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闪身躲到谢玉遥身后。
谢玉遥满头问号:“?我谢谢你们。”
然后在保镖上前时,抬手就是一个擒拿。
保镖被谢玉遥震住一下,正要做出反应,却听见一阵轰隆隆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谢玉遥眼睛一亮,很快又垮了下去:“怎么就一辆?”
“这台比较快嘛。”
成潜神色恣意,骑着机车,绕过瞬间乱了的保镖群,漂移到三人身前,与时决明对视一眼,伸出一只手。
时决明意会伸手,车还未停稳,二人就丝滑地换了位置。
谢玉遥:哇——
岁晚:哇——
骑稳后,时决明伸手,将有点看呆了的岁晚也捞了上来,顺手将挂在机车上的唯一一个头盔塞到岁晚怀里。
时决明拧了两下油门:“扶稳了。”
岁晚戴上头盔,先是抓住时决明的衣角,想了一下,干脆伸手环抱住时决明的腰。
时决明身子一僵,手上一下没守住劲,机车整个窜了出去。
“……你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
成潜啧啧地走到谢玉遥旁边,替她拦住了另一个保镖的手,笑眯眯地看向保镖头子:“你家少爷都跑了,我俩就算了呗……对了,麻烦把我们谢大小姐全须全尾地送下去,谢谢。”
谢玉遥从对时决明的嫌弃中回神:“那你呢?”
成潜揉了揉脖子:“你个砸窗的没比岁晚好到哪儿,赶紧跑吧,我勉勉强强去善个后。”
*
成潜的某个哥哥有个山头,用来做机车赛道。
岁晚知道成潜经常带着时决明去玩,谢玉遥觉得这个很帅,偶尔也会跟着去,但岁晚本人从来没摸过机车。
……也不知道这个超强推背感是不是正常的。
连人带车弹出去的瞬间,岁晚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他们已经一路开到了山下。
她说不清楚自己抱时决明抱得有多紧,只是微仰着头,隔着头盔看时决明在风里有些凌乱的短发,看他微红的耳尖。
岁晚笑了一下,说:“感觉我们好像在逃亡哦。”
像在末日,也像在被追杀。
恰巧,时决明也跟着笑:“没区别。”
无所谓像什么。
就这么沿着宽敞蜿蜒的道路一直开,开到他们想要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