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掀起一层层紫色浪花。
岁晚先前不是没有过这种天马行空的猜测,但当有人在她面前挑明的时候,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缓缓。
“你是说,”岁晚机械地重复着周许刚刚和她讲的话,“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游戏。”
“对。”
“我是其中一个女主?”岁晚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
“那其他的女主呢?”她稍微歪了一下重点。
“呃,这个暂时不重要,”周许挠挠头,“主要吧,你这个世界的问题比较大,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们。”
岁晚想问什么叫她这个世界问题比较大,但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那你是……”
之前烧烤摊,周许屡次打断成潜的话,岁晚隐隐就觉得这个人周身都萦绕着扫地僧的气质。
“啊,我刚没说吗?”
岁晚:……
但现在看起来,就是个超级不靠谱的中年男人啊。
岁晚心里正蛐蛐着,周许突然严肃下来:“我是这个游戏的创作者,你们身处这个世界,可以称呼我为世界意识,或者……”
“作品都是创作者的孩子,”他嘿嘿一笑,“你们也可以叫我爸爸。”
岁晚:……
岁晚转身就走。
周许连忙拦住她:“诶诶诶,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岁晚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然后面色不太好地打量着面前的“创作者”:“所以,阿遥被绑架,和成潜的婚姻,还有当初芸姨生病,时决明……都是你设定的?”
“我不是我没有!”一直都呈现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人突然急声反驳,“我才不会写这么没品的剧情!”
岁晚不知道该评价些什么,于是发出一声冷笑。
哈。
多棒啊。
貌似更高维世界的创作者都知道他们现在的人生走向非常没品。
说到这个,周许就一脸愤慨:“我当初压根就没写任何感情线,他们嫌我的故事不够吸引人,玩家点击率太低,让莫名其妙的关系户实习生来改我的故事,改成这种恨海情天,一地狗血……”
“等等,”岁晚觉得哪里不对,“你没写感情线?”
关系户实习生看起来不磕她和时决明的样子,周许又说他没写任何感情线……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周许淡淡道:“哦,你们自己发展的啊。”
“空间里的游戏设计师有两类人,一类是严格按照自己最初设定的大纲写故事的,还有一类就我这种,”周许眼睛四处乱嫖,“大纲是没有一点的,写到哪是哪,反正写着写着角色就好像生成自我意识了,然后剧情乱飞就乱飞吧……”
在岁晚面无表情地注视下,周许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暴自弃道:“好了行了,我就是懒得写大纲,可以吗?”
“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吧!你不该问我你的世界出了什么问题吗?”
岁晚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地上下嘴皮子一碰:“角色自我意识觉醒,世界开始崩坏了呗,然后你这个真正的世界创造者开始来拯救世界了。”
面对周许一愣一愣的眼神,岁晚下巴微抬,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我可是游!戏!公!司!老!板!”
周许:……对哦。
他的作品被拿走太久,他都忘了最开始给他们的设定了。
“你们觉醒的太快了,已经被修正处视为游戏bug了,”周许严肃起来,“这个地方是我用为数不多的权限设置的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个关系户也没有办法介入。”
“……不要再向上次一样随随便便在大路边讲些世界不对的话了。”周许极其心累。
救不过来,根本救不过来。
岁晚点头:“那除了安全屋,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彻底摆脱关系户狗血剧情的方法吗?”
周许:“设计师在创作中心更改剧情走向,或者觉醒的角色足够多,把剧情捅成筛子……不过这个有点难,因为你们是分线游戏来着。”
谢玉遥等重要配角的觉醒还不太能作数,要所有线的主角都觉醒才能真正动摇这个世界的设定框架。
岁晚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个“或者”的麻烦程度:“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那个什么设计中心改?”
“啊,”周许目光又游移了起来,“我的权限被实习生拿走了嘛……”
“哦,”岁晚面无表情,“那你其实也没什么用嘛,概念爹。”
*
被岁晚认证没什么用的“概念爹”愤愤地离开,说要去看看别的世界线。
临走前反复强调不要再在大庭广众谈关于世界的问题,也不要惊动别人。
他说:“其实目前还没有什么完美的破局方法,世界有自我修正的功能……你,别抱太大期望。”
那时候,岁晚没理解周许的话,只是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谢玉遥和成潜撤销离婚申请的消息传来。
彼时岁晚正坐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试图解决时嵘不知道谁单方面做出的恶性商业竞争——天知道他们搞奢侈品的和她这个破做游戏的到底有什么商业竞争。
下一秒更为震撼的消息传来,岁晚头脑有些发懵,木着脸道:“这还能撤销?”
刚巧在汇报项目的孙启立刻接道:“您可能不太关注,现在有三十天离婚冷静期……即便是谢总,应该也是要遵守法律的。”
“该死的……”岁晚把勘勘要脱口的世界以自我修正给咽了回去,“……法律。”
谢玉遥成潜又变回了岁晚看一眼都心梗的样子。
曾经挨了时决明一脑瓜的时逸然,和他进行着热火朝天的权力争夺游戏。
岁晚面上的皱纹到了连普通医美项目都掩盖不住的时候,她再次见到了那片花田。
以及容貌如初的周许。
周许很吃惊:“你……你这么老了?”
“你可真会说话,”岁晚皮笑肉不笑,“我六十二了,谢谢。”
周许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岁晚自顾自地走进了小木屋,扒拉出来一把凳子,坐在木屋门口。
看着故友面目全非,世界依然向前,她在花甲之年真正意识到周许曾经那句“你不要抱太大期望”。
她头倚着木屋门,语气迷茫:“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为什么要出现,要告诉我真相呢?”
“你说世界会自我修正……它抹除了阿遥他们的记忆,为什么不一起改变我的?”
“真的……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