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岁晚久违地又见到了周许。
不是在花海,是在她刚搬进的谢玉遥友情赞助的小公寓里。
岁晚心里一紧,下意识仓惶望天,生怕上次见过的那个奇怪男人从天而降。
即便知道没大用,在封闭的空间里总比在外面好点儿,岁晚轻推着周许进了屋子。
落锁之后才开口:“你就这么出现……没关系吗?”
周许很自来熟地径直去沙发上坐着,伸手疲惫地捂着脸:“没事,没事了……做了点交易。”
岁晚想问他做了什么交易,目光却是捕捉到他鬓角的白发。
岁晚微愣,某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让她没有勇气开口。
“我错了。”
周许就这么捂着脸喃喃自语。
“我把这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都是我的错。”
岁晚抿唇看着他,很小心翼翼地问:“是和我……和我们的世界有关吗?”
周许没回话,半晌才从喉咙间挤出一个“嗯”。
他放下手,像是终于做够了心理建设,严肃地看着岁晚:“这是我这条时间线上,最后一次来找你。”
“你要去哪?”
周许不答,只是一味地交代事情,语速越来越快:“这是个分线游戏你也知道了,由于我……和易知的多次介入,修正处已经没有办法轻易修正这个世界了,他们会向玩家开放游戏世界的进入权限,之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玩家,或者说攻略者进入这个世界,直至所有线路回到正轨。”
岁晚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手术:“易知不是修正处……”
“他是关系户,有大老板撑腰,可以去任何地方。”
提到易知,周许神色黯淡了几分:“他不重要。
“郑诗雯林菁的线你也知道了,另外几个主角的故事我也现在告诉你。
“校园线的主角是江思语,她是开朗,但又有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的小女孩儿。
“我给她设定在一个重组家庭里,有一个异父异母的继妹,她的前半生都挣扎于和继妹争夺生父、继母的宠爱上。
“直到后来才与继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按照时间线算,她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不清楚她现在和她妹妹发展成了什么关系。”
岁晚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关于个人成长的故事:“还有呢?”
“还有一个主角叫温窍窍,我给她设定成了混沌邪恶乐子人,有很多缺点,自我、恋爱脑,会因为男人霸凌别人,”周许顿了顿,“她天性就是坏的……我写她时,就只是想写她。”
岁晚忽然冷不丁开口:“是认识的人吗?”
周许卡了下了壳:“啊?”
“还是你的朋友?”岁晚继续问,“你写温窍窍的时候,有原型吧?”
周许又沉默了。
原型吗?
他的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回到了整个空间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
眼前似乎有一群故人,吵吵闹闹地并肩站在光里。
是很久之前的旧事了。
周许避而不答:“我之前以为你才是第一个觉醒的人,但这两天发现,温窍窍才是。
“她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虚假,并欣然接受了我赋予她的性格。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
周许望着岁晚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出了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易知捏造出了一个新的女主,一个隐藏线,破局的方法,在那个新的女主身上。”
岁晚:“她是……”
“我不知道……我查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除了周许与岁晚的对话声,一切都安静地可怕。
周许拿出一把圆孔钥匙递给岁晚:“这是可以重溯世界的钥匙。”
“你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别怕。”
岁晚握紧那把钥匙,看着周许鬓角的白发,哑声道:“那,代价呢?”
周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吊儿郎当地扬起嘴角,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小木屋见的时候一样。
“木屋依然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之后的路,万事小心。”
他拉开公寓的门,门外是一片虚无的黑。
他背对着岁晚,朝她挥了挥手,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了虚无里。
*
岁晚将那把钥匙串了根绳,当项链挂在脖子上,拜托谢玉遥找关于江思语、温窍窍资料的同时,安静地观察身边所有来来往往的人。
她在安静地等待攻略者。
只不过,比攻略者先来的,是另一个女主。
“你就是岁晚?”
坐在世杰练舞房地上休息的岁晚,先是感受到头上笼罩过来一道人形阴影,然后听到一个有些刻薄的声音。
岁晚抬头,是一个画着全妆,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
她画着刻意营造无辜氛围的狗狗眼妆容,可眼底令人不舒服的敌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其实岁晚最近这样的人见过不少。
毕竟她有谢玉遥当靠山,进公司的时候有些轰轰烈烈的,不少在公司磋磨了几年都没出头的人把她当成了头号劲敌。
她一开始以为面前的人,只是那诸多小偶像中的一个。
岁晚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对,你是?”
“温窍窍,早你两期进公司的前辈。”
岁晚刚想挪开的目光顿住,猛地抬眼看向她。
温窍窍眉梢刻意上扬着,眼神上下扫视着岁晚,语气里有若有若无地炫耀:“前段时间在外面录节目,所以没见到你,今天来看看。”
她再一次进行了无意义的上下打量,试图给对方带了一些心理压力,又留下一句无意义的、状似夸赞的话语:“嗯,还不错,走了。”
温窍窍往门口走去。
岁晚的目光跟着她移过去,才发现舞房门口还站着一个格外纤细的小姑娘,和林菁控制身材的纤细不同,是那种堪称不健康的瘦弱。
她先是对着温窍窍鞠了个夸张到九十度的躬,然后忙不迭地给温窍窍拉开门。
温窍窍人都要走出去了,忽然回头朝岁晚笑了笑:“对了,下次见面,记得和前辈问好。”
而直至温窍窍走远,房门自动关上,岁晚才意识到,那个小姑娘从头到尾没有抬过任何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