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指尖一顿,几乎要把那朵玫瑰捏碎。
美神向来骄傲,被人捧着,如今说出这番话,实在令人震惊。
他缓缓抬眼,眸色深得像夜海。
“美神,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百臂巨人的警告,我不敢忘记。”
“他们?”
阿芙洛狄忒忽然低低地笑了,长袍的裙摆扫过地上的光斑,带起的风里都裹着地中海特有的暖甜。
“那些家伙连自己的胳膊都保不住,你说这话,是吃醋,还是在惧怕命运三女神?”
乘风喉结动了动,把玫瑰往身侧藏了藏,像是要避开这过分亲昵的距离。
他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的花瓣暖意,还有美神身上那股几乎要把人裹住的甜香。
这让他想起广寒宫的月华。
同样是能勾动人的东西,一个暖得发腻,一个冷得清透。
嫦娥的脸在脑海里晃了晃,那双总蒙着点薄雾的眸子,比眼前这爱琴海的蓝更让人心头发沉。
阿芙洛狄忒的笑意里带着一丝锋锐,一步步逼近,香气如潮。
“你似乎走了神?”
她低声,语气里既像嗔怪,又像试探,“我在你眼前,你却在想三女神吗?”
乘风心口一沉,抬手一挥,将那朵玫瑰丢到地上,溅出一地艳红。
“美神,你若只是来试探我,大可不必。”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我心里想着谁,都与你无关。”
阿芙洛狄忒愣了一下,旋即,笑意比刚才更深。
“命运三女神不会来了,你若还想找到雷霆之锤,只有我能帮你。”
顿了顿,她继续道:“至于百臂巨人,我与他们并没什么,那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果然与她们是一伙的!”
乘风微微皱眉,“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要掀起这场灭世风暴?目的又是什么?”
阿芙洛狄忒并没回答他的这番言语,只是笑了笑,眸光凝在乘风身上。
“你此番前来,是否有了决定?有些事情,需要你加入,才会让你明白。”
“我……”乘风怔了一下。
昨天的那番言语,只不过是不想和命运三女神闹僵,让她们知难而退,顺便探听一下雷霆之锤的下落。
有些无法面对她那探寻的目光,乘风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落向一边。
德尔斐神庙里的圣火烧得很静,焰苗像被无形的手捋过,连跳动都透着规整。
那朵被丢弃的玫瑰正落在圣火架的下方,艳红的花瓣沾了点祭坛边的冷灰,倒比方才在美神指尖时多了几分烟火气,也多了几分狼狈。
阿芙洛狄忒就站在三步外,风裹着她身上特有的暖甜,混着圣火的橄榄香,往鼻间钻。
这香气太稠,稠得让人鼻间发痒。
“阿嚏!”
乘风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把殿宇里暧昧气氛硬生生打断了。
阿芙洛狄忒怔了下,随即掩唇轻笑,笑声像银铃一样落在石柱间,荡出几分揶揄的味道。
“你倒真是……不解风情。”
她摇了摇头,金发散下一层蜜色的光,目光却依旧紧盯着乘风。
乘风神情不变,只淡淡应道:“多谢夸奖。”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像是故意隔开一层屏障,不让对方靠近。
阿芙洛狄忒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凡人与神只见了我,不是匍匐,就是疯狂,唯你是个意外。”
”“不过,我俩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谈,我需要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乘风揉了揉鼻子,“让我加入也行,但我必须知道你们背后的人是谁?值不值得我去加入。”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你们若真的要重建秩序,和平山庄里的人员绝不能动。”
阿芙洛狄忒那双盛着爱琴海的眸子轻轻晃了晃,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
“背后的人?”
她重复着这五个字,声音轻得像被风揉过的丝绸,“ 这是你最终的条件吗?”
“是!”乘风点了点头,“我若连跟谁做事都不知道,这场加入,与跳崖何异?”
阿芙洛狄忒沉默了一下,指尖捻着一缕金发,轻轻绕了个圈。
“此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回去请示。”
她收回手,突然笑了笑,眼神里多了一份认真。
“但,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与命运三女神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择谁?”
乘风被她的直白问话噎了一下,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挑。
这……这能随便选吗?
之前只是试探命运三女神,却没想到美神也盯上了自己,这该如何回复?
他抬头,看向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的眸光深处有一丝惆怅,指尖轻轻颤了颤,似在等待一个答复。
不能选,没必要去得罪任何人!
乘风吸了口气,眼神从她脸上移开,落在远处那一缕圣火上,正要开口。
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乘风!”
伴随着一声略显急切的呼喊,一道清丽的身影疾步冲进了神庙。
是缪斯女神的长姊卡利俄佩。
她的额前沾着细汗,长袍被山风猎猎扬起,眉宇间带着难得的慌色。
阿芙洛狄忒的眸光瞬间冷了一分,唇角的笑意缓缓收敛。
“卡利俄佩,你来得倒是巧。”
卡利俄佩却顾不上与她争锋,径直走向乘风,声音低沉却急迫。
“和平山庄……出事了!刚刚,东方的山脊裂开,提丰带着手下上山杀了好多人。现今,我的母亲正在与它交涉。”
话音落下,神庙的圣火猛地跳动了一下,焰苗像被狂风拨乱,闪烁不定。
“提丰?”
乘风眉头一皱,心中掠过一道冷意,“走,回去看看。”
话落,他没再理睬阿芙洛狄忒,身形化为一道光影,消失在大殿里。
卡利俄佩冲着阿芙洛狄忒点点头,也转身离开。
阿芙洛狄忒静静看着这一幕,金色的卷发在风中轻晃,蓝眸深处的情绪复杂难辨。
殿外的风呼啸而过,吹得常春藤簌簌作响。
阿芙洛狄忒独立在圣火前,纤长的指尖缓缓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静静注视着乘风和卡利俄佩远去的方向,眼底的蓝光暗得像要滴出水来。
“提丰么……”
她轻声低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它怎么去了赫尔蒙山?”
金发随风微微散乱,美神的影子拉长在石板之上,逐渐被摇曳的火光吞没。
赫尔蒙山,整个山岭都在低沉地颤抖,山路上,松柏被狂风压得几乎折断。
乘风掠过最后一片山脊时,前方乌云翻涌,像是被谁撕开了口子,血色的雾在云层中蜿蜒。
山庄外围,那条被刻耳柏洛斯撕开的地脉正不断扩张,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宛若深渊巨口,似乎要将大地吞噬。
前方,一个比山还要庞大的身影出现眼前。
百颗头颅在肩颈间簇拥成扭曲的冠冕,左侧三十颗是鳞片密布的蛇首,信子吞吐。
右侧四十颗是豺狼般的兽首,獠牙上挂着尚未干涸的血肉,嘶吼声震得山脊的碎石簌簌滚落。
最中央的三十颗,则是形似人类却布满褶皱的怪首,眼瞳里跳动着岩浆般的红光,正死死盯着到处乱窜的灾民。
它的躯干如覆满熔岩的山岳,腰腹间缠绕着数百条粗壮的蛇尾。
尾尖的倒刺闪着寒光,每一次甩动都能将岩石抽成粉末。
背后两对翼膜,还嵌着未融化的神矛碎片,却依旧能掀起裹挟毒雾的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