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心,乘风半面沉于深寂的虚无,半面沐在微光里,静立如渊。
他指腹依旧轻轻搭在腕间那温软的镯子上。
所有泰坦的愤怒、咆哮、以及足以撕裂星辰的杀招,都映照在他的眼中。
右眼,映着山下和平山庄的人群,左眼,沉在无间深邃纯粹的黑暗里。
对于众泰坦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早有预料。
和平山庄,这方寸之地,承载着夸父遗族的喘息与希冀,岂容神怒化焦土?
他立于此,便是界碑,便是天堑。
绝不会让和平山庄变成人间炼狱,或者从此地消失。
也绝不会让泰坦的灾难落降下来,损害这里的一草一木。
“无间?逆转乾坤!”
那一刻,他抬起了黑化的手臂,掌心深处,六道旋涡悄然旋转,如同混沌初开时天地破晓前的“无秩序”状态。
那些旋涡并不是能量,是时空、因果、律令被撕裂后交织出的真实裂隙。
在那深渊般的旋涡里,光与影的界限不复存在,连天地的纹理都被剥得一干二净。
轰!!!
一股逆转的能量从他的掌心爆开,像一条黑色的时间洪水,裹挟着因果律反噬的威势,横贯长空,直卷天穹。
下一息,克洛诺斯的“时间归墟”不再是压下,而是在半空猛地折转方向。
那浓得化不开的灰色云帘,竟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生生扭转。
原本笼罩赫尔蒙山的吞噬洪流,轰然调转,朝远方的奥林匹斯山席卷而去。
时间的灰潮如怒海翻卷,沿途空间震裂,群山倒卷,星光逆流。
许珀里翁的九道炽白火环更甚,火环内壁的太阳符文突然反向亮起,如被无形巨手拖拽,在空中划出刺眼的弧光,齐齐射向天际。
那里,奥林匹斯山巅的雷光正盛,火环与雷光相撞的瞬间,便炸起漫天金红交织的火雨。
克利俄斯的百丈星芒轨迹陡转,如被磁石吸引般折向高空。
星芒掠过之处,原本扭曲的时空碎片竟被一并卷走,直轰奥林匹斯。
科俄斯周身涌动的星雾,在逆转之力下倒灌而回,星雾中凝结的银白星刃尽数转向,刺向自家兄长许珀里翁的圣火。
梅诺提俄斯掷出的熔岩锁链更惨,锁链上的岩浆尚未触及山庄虹光,便反向缠住他自己的腰腹,高温灼烧得他发出沉闷的痛哼。
欧申纳斯的深海水矛阵也如潮水般倒流,水矛上的墨色海藻缠上他的深渊长矛,将矛尖腐蚀出点点锈迹。
泰坦六神的攻击,在无间逆律的裹挟下,彻底成为了另一场神界的浩劫,让另一方的奥林匹斯神族应接不暇。
宙斯若知道被殃及了无辜,只怕要气死。
“不可能!”
克洛诺斯的时光之镰震颤不止,灰色云帘的倒转让他周身的黑雾都泛起了紊乱。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逆转时间归墟的威能,那可是能改写因果的禁忌之术。
许珀里翁的圣火骤然凝滞,看着自己的裂日火环在奥林匹斯山炸开,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克利俄斯握着长戟的手青筋暴起,星芒冲击波的反向让他臂骨都传来阵阵酸麻。
这根本不是力量的抗衡,而是规则的颠覆。
就在这片震颤与失序的顶点,乘风搭在镯子上的右手食指,轻轻向上一挑。
动作轻柔,宛如拈花。
“规则云絮镯——出!”
“嗡——!”
一声奇异的震鸣穿透一切喧嚣,直抵神魂深处。
他腕间缠绕的黑白云絮骤然舒展,无声无息地腾空。
不是疾射,是绽放。
如同一片最轻柔的云朵,在赫尔蒙山的上空缓缓铺陈开来。
白的丝线,如光,如秩序的经纬,刹那间布满整片天穹,细密如织。
黑的丝线,如寂,如永夜的裁决,精准地缠绕在光之下,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
每一道丝线,都流淌着凝固大道时空的玄光。
那不是能量的束缚,是直指神格本源、禁锢权柄的“规则枷锁”。
它们无声无息地从虚空中垂落,仿佛这天地的法则本身被一只无形的手捻住,抽丝剥茧,编织成牢。
丝线掠过之处,空间的规则像被冻结的冰河,尘埃凝在半空,连远处爆炸的余烬都定格成猩红的斑点。
克洛诺斯以及其他五位泰坦瞬间被那丝线禁锢,齐齐僵直,如同六尊被时光琥珀封存的古老雕像。
他们的力量被剥离,神术被否定,连周身的元素法则都在逐层瓦解。
一瞬间,赫尔蒙山上空,时间静止。
克洛诺斯瞳孔猛缩,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惊骇。
“这不可能……我明明是……时间之主!”
乘风纵身立于虚空之上,衣袍猎猎,黑白身影如一柄横贯天地的审判之弓。
弓弦无声,却已拉满。
乘风那冰冷的眸光,穿透凝固的空气,钉在克洛诺斯身上。
“你们在上一个时代或许是王!”
他声音冷然,穿透云海,“但在我立誓守护的地方——连神,也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天地震颤,山岳寂然。
“你……你究竟是谁?”
克洛诺斯的声音彻底碎裂,熔岩般的肌肤下,时光的纹路疯狂扭曲挣扎,明灭得如同风中残烛。
乘风立于虚空,半黑半白的身影在八彩虹光下更显诡谲。
“我是谁不重要!”
他的声音沉得像无间深渊的寒冰,“重要的是,从今日起,你们便要守护山庄百姓的安全,不许对他们有任何毁灭之心!”
“你……这算什么?让我们守护这些蝼蚁的安全?”
克洛诺斯那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怒火,也透着从未有过的屈辱。
他是克洛诺斯,时间的王,泰坦之主,自混沌初分便屹立于众神之巅。
此刻,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异灵逼到必须“守护凡人”的境地,简直岂有此理。
“蝼蚁?”
乘风轻声重复这两个字, 眼神极冷,冷得像能冻结所有神灵的尊严。
“他们曾仰望你们、供奉你们、为你们流血流泪。”
“是他们,在战火与废墟之下,依然相信诸神会庇护大地。”
“而如今,你们却要踏碎他们最后的家园?”
话音未落,半黑半白的身影缓缓抬手。
规则云絮镯的丝线随之紧绷,像无声的神律,发出“嗡——”的一声震颤。
六位泰坦的身体被迫前倾,仿佛整个神格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一柄锋利的秤刃上。
那种感觉,不是被打败,而是被“规则本身”碾压。
就如海浪拍击岩石,纵使他们是山岳,也难挡天地的潮汐。
“你究竟要我们做什么!”
克洛诺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腔里那条时间的脉络却被规则死死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