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羽赶紧侧身引荐:“二爷爷,这位姑娘是千秀峰栖霞真人的高徒,沈秀儿沈姑娘。这位兄弟,是来自凤栖城柳家的柳如山柳兄。他们便是在城外遭那饮血源者偷袭之人。”
“千秀峰?栖霞子?”老者目光在沈秀儿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个名号有所耳闻。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柳如山身上时,眼中精光骤然一闪,一股比刚才更加强大、更加凝练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过去!
柳如山只觉得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当头压下,浑身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呻吟,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体内的源力几乎不受控制地要爆发出来自卫,右手猛地握紧了剑柄!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克制住了拔剑的冲动,只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你就是柳如山?!”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仿佛这个名字触动了他某根心弦。
南飞羽也愣住了,他仔细打量着二爷爷的神情,又看了看强忍威压、脸色煞白的柳如山,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近期得到的各种信息,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之前竟忽略了这条重要的关联!
柳如山强顶着如山般的压力,艰难地拱手,深深弯腰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晚……晚辈柳如山,拜见前辈!”
“哈哈哈!”老者突然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那笼罩柳如山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柳如山,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很好!果然是你!先前听云浅影提起过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真人了!倒是比那老东西描述的还要精神些!”
“云浅影?!”听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柳如山如遭雷击!他先是低头苦苦思索,这个名字……云浅影……云家老祖?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前……前辈认识云家老祖?”
“哼,何止认识!”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年轻时一起出去闯荡过,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后来……”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脸上的唏嘘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化作一片平静,显然不愿多谈那段“后来”。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云浅影(云老祖)与柳如山的关系,以及这老者与云浅影的过往,似乎都隐藏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南飞羽见状,连忙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恭敬地对老者道:“二爷爷,此处非说话之地。不如我们先进府内,再请柳兄和沈姑娘详细叙谈?”
老者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不再多言,转身便负手走进了那扇象征着青萍城顶级权势的朱漆大门。
南飞羽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柳如山和沈秀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惊喜和热切:“柳兄,沈姑娘,真是好事连连啊!
没想到二爷爷竟然与云老祖是旧识,还早就听说过柳兄!这下好了,有他老人家相助,你们去往‘无疾道’求医之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快请随我来!”
柳如山和沈秀儿闻言,心中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瞬间被搬开了大半!
原本因中毒和前途未卜而阴郁的心情,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冲散了许多,变得轻松而充满希望。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跟在南飞羽身后,怀着敬畏与期待,步入了这座深不可测的南府大门。
青萍城,这座九域闻名的大城,其内部格局泾渭分明,等级森严。
整个城池大致分为三个核心区域:南街乃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聚居之地,府邸林立,雕梁画栋,象征着世俗的权势与财富;
北巷则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的聚集地,烟火气十足,却也略显拥挤喧嚣。
东苑最为特殊,它几乎占据了青萍城三分之一的广袤土地!这里是南家的绝对领地,宛如城中之城!
高墙环绕,守卫森严,其中亭台楼阁、园林水榭、演武场、藏书楼、丹房器室等等一应俱全,自成一体,彰显着青萍第一世家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底蕴与实力。
南飞羽归来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当他乘坐的那辆标志性的红漆马车驶入东苑的那一刻,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南府深处某些人的耳中。
刹那间,几处或华美、或清幽的庭院里,或正在品茗、或正在弈棋、或正在处理族务的身影,动作皆是一顿。
茶杯悬停在唇边,棋子捏在指间,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震动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氛围。
这位被“流放”三年、曾被视为家族未来有力竞争者的三公子,竟然……回来了?
东苑的南府祖宅深处,景色秀丽的园林一隅。
一座精巧的汉白玉凉亭依着一泓汩汩流淌的清澈泉水而建。泉水叮咚,本应是清幽雅致之处,此刻亭内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亭中石桌旁,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女子身着一袭繁复华丽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长裙,裙裾铺陈在冰冷的石凳上,如同盛开的花朵。
她容貌极其精致,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阴鸷与焦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一枚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男子则截然不同。他身着玄青色滚银边的劲装锦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得近乎冷冽,薄唇紧抿,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一柄样式古朴、剑鞘上铭刻着繁复符文的长剑,被他随意地负在身后,剑穗垂落,纹丝不动。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片刚从泉边飘落的枯黄竹叶,眼神却空茫地落在亭外摇曳的竹影上,仿佛对亭内的一切漠不关心。
“老三……要回来了。”女子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冰针,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但在静谧的亭中依旧清晰无比。
“嗯。”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极其冷淡地挤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这声“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与他那副俊美却拒人千里的皮囊相得益彰。
女子见他这副油盐不进、事不关己的模样,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
她猛地一拍石桌,虽然极力控制了力道,但那声闷响依旧突兀,精致的面容瞬间铁青,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你跟个死人一样杵在这里做什么?!可别忘了!当初是我们几个联手,费尽心机才将他赶出青萍城,流放那鸟不拉屎的未名城!
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能逃脱‘那边’设下的天罗地网!如今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大摇大摆地进了青萍城!”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尖锐的恐惧,“等他站稳脚跟,缓过气来,算起旧账的话,你以为我们一个都跑得掉?!他南飞羽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
女子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砸向男子,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对男子冷漠态度的极度不满。
男子捻动竹叶的手指终于停住了。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毫无情绪地看向对面几近失控的女子。亭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息。
“主谋。”他薄唇微启,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眼。声音不高,却像两块玄冰相撞,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判定。
这两个字,如同在女子耳边炸响了一道无声的惊雷!她猛地一窒,所有愤怒的言语瞬间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她那双因愤怒而圆睁的杏眸中,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瞳孔深处仿佛被投入了火种,一丝狂喜的光芒骤然亮起!
她愣了好一会儿,脸上那铁青的怒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几分扭曲的狂喜!
她甚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狰狞一扫而空,瞬间变得眉开眼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笑话。
“哈哈哈!对!对!主谋!还是老五你了解他!看得透彻!”女子抚掌轻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娇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姐妹啊!他南飞羽就算再恨,也得顾念几分血脉亲情吧?
他顶多……顶多会找当初设局的那个‘主谋’动手,出出这口恶气!至于我们这些‘从犯’嘛……”
她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最多也就是打压一番,削点权柄,丢点脸面罢了。总不至于……真要我们的命吧?”
她像是在说服男子,更像是在拼命安慰自己那颗悬着的心。
男子依旧抿着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表达欲。他再次垂下眼帘,将目光投向手中那片枯叶,仿佛亭内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女子见他又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倒也不恼火了。她此刻心情大好,看眼前这个冰坨子弟弟也顺眼了许多。
她甚至起了几分打趣的心思,身体微微前倾,伸出一根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虚虚地点了点男子,声音甜腻得发嗲:“乖弟弟~真是聪明的很呢!
不枉姐姐我平时这么疼你~” 她的话语带着亲昵,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和利用。
凉亭内,泉水依旧叮咚流淌。女子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男子沉默如冰。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平静,笼罩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南飞羽的归来,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在这看似平静的南府深处,激起了第一圈致命的涟漪。
一夜无梦,沉酣至天明。
柳如山推开雕花的窗棂,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而清新的空气。
经过一夜安稳的休憩,连日奔波积累的疲惫仿佛被涤荡一空,体内那蛰伏的密毒似乎也暂时消停了些许。
他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连带着看向窗外南府精致园林的目光都明亮了几分。
隔壁房间的门也“吱呀”一声打开,沈秀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绿色衣裙,头发也精心梳理过,小脸恢复了红润,一扫昨日的风尘仆仆与惊魂未定,显得娇俏可人。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地喟叹一声:“啊——终于睡了个好觉!”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们步出客房所在的雅致小院,刚踏上连接主院落的青石小径,便远远看到南飞羽挺拔的身影正立于院中一株苍劲的古松之下。
晨曦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那身冰蓝色锦袍和幽蓝长发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他并非独自一人,身旁还躬身侍立着一位身材瘦削、穿着深灰色劲装的男子。
那男子正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着什么,神情专注而谨慎。
当柳如山和沈秀儿的脚步声靠近时,瘦削男子如同受惊的狸猫般,声音戛然而止,警惕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带着一丝审视与戒备。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形微弓,仿佛随时准备隐入阴影。
南飞羽闻声回头,看到是柳如山二人,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