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南飞羽脸上终于露出了自豪的笑容,眉宇间那份世家子弟的矜持与骄傲展露无遗,“不错,这正是我南家能在青萍域屹立数百年风雨而不倒,始终位列顶尖世家的重要基石之一。” 他话锋一转,看向柳如山,语气诚恳:“柳兄,你既为求医而来,此事又因我南家而起。若想拜见无疾道的高明医师,不必担忧。待我稍作安排,过几日便亲自引你前往宗门。”
“啊?还要过几天?”沈秀儿心直口快,一听还要等,顿时有些着急,忍不住脱口而出,“南大哥,今天或者明天不行吗?柳大哥的伤……” 她担忧地看向柳如山。
南飞羽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安抚道:“沈姑娘稍安勿躁。无疾道乃医道圣地,门规森严,孙医圣虽与我南家渊源深厚,但宗门自有法度,非寻常医馆可比。贸然前往,恐多有不便,反而不美。”他转向柳如山,语气更显郑重:“这几日,二位便安心在我府上住下,权当休养。待我准备好拜帖,疏通关节,安排妥当,必当亲自带你们入山门拜访。请务必放心。”
柳如山听着南飞羽条理分明的安排,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承诺与情谊。他沉默着,胸膛起伏,似有万语千言堵在喉间。片刻后,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口也浑然不顾。在沈秀儿和南飞羽略带惊讶的目光中,柳如山后退一步,整了整微皱的衣襟,对着南飞羽,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底,腰背弯成了一个充满力量的弧度。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南兄!大恩不言谢!此番救命之恩,如山铭记五内,没齿难忘!他日南兄若有差遣,无论刀山火海,万里之遥,柳某在所不辞!”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在这安静的茶室里回荡,饱含着一位铁血汉子最郑重的承诺。
“柳兄言重了。”南飞羽摆了摆手,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真诚的平和,“于我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找几个相熟的族人帮个小忙罢了,举手之劳,实在当不起‘恩同再造’四字。”他语气轻松,仿佛安排柳如山兄妹入住南府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柳如山却坚定地摇头,双手抱拳,语气郑重:“南兄此言差矣!寻医问药,关乎性命。于你或许是举手之劳,但于我柳如山,这份援手,便是雪中送炭,恩同再造!更何况,这几日还要叨扰南兄府邸,这份情谊,如山铭记于心!”他深知,在青萍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得到南家直系子弟如此倾力相助,是何等难得。
“哈哈哈!”南飞羽爽朗的笑声再次在车厢内回荡,驱散了柳如山话语中的沉重,“柳兄不必如此见外!我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偌大的院子冷清得很,除了几个洒扫的老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能来住下,添些人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他的笑容坦荡,带着一种世家公子少有的随和与热情。
几人谈笑间,马车已平稳地驶近了青萍城那巍峨高耸的城门。城门口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排着长队等待入城检查。然而,当这辆通体红漆、雕刻着奇珍异兽的奢华马车靠近时,为首的一名守城士兵远远瞥见,脸色立刻一变。他急忙转身,朝着后方的同袍用力挥手,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与恭敬:“快!让开!给南公子的车驾让路!”
士兵们训练有素,迅速清空了一条通道。马车几乎未作停留,在两侧士兵恭敬的目光和无数步行进城平民惊愕的注视下,径直驶入了城门洞。这一幕,引得周围等待的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嚯!这是谁家的车驾?好大的排场!连守城军爷都亲自开道?”
“没长眼吗?瞧这马车!整个青萍城,除了南家,谁还用得起这等豪奢之物?车上坐的,必定是南家的直系公子爷!”
“乖乖……这气派!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南家的子弟,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连守城的都认得这马车,看来是常客……”
……
柳如山耳力极佳,将这些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哑然失笑。他看向南飞羽,半是调侃半是感慨道:“南兄,看来你府上的马车,这些平民百姓平日里是无缘得见啊。”他话语微微一顿,心中却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南家子弟众多,出行自然都有车马代步,可这些守城士兵和百姓却似乎对眼前这辆异常奢华、特征鲜明的马车并不熟悉?这只能说明……这位南飞羽公子在南家的地位,恐怕绝非普通直系子弟那么简单!要么是极其核心尊贵,要么就是……久不在城中露面?*
南飞羽似乎看穿了柳如山心中所想,淡然一笑,解释道:“柳兄观察入微。不错,这辆车是我专属的座驾。不过,三年前我被家族外派,驻守青萍域最边缘的‘未名城’,负责那边的几处产业。这三年间,我极少回青萍城本家,这马车自然也极少在城中露面。时日一久,普通人自然认不得了。但守城的弟兄们职责所在,对各大家族的徽记、重要人物的车驾都烂熟于心,一眼便能认出。”
“外派三年?”一旁的沈秀儿忍不住好奇地插话,小脸上写满了疑惑,“这么久吗?像南兄这样的年轻俊杰,家族不都该留在核心之地重点培养吗?怎么会……”她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别人的隐私,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不安地看着南飞羽。
南飞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容地从矮桌上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轻轻放入口中。他咀嚼得很慢,仿佛在品味着糕点的滋味,又像是在整理着纷乱的思绪。直到将那小块糕点完全咽下,他才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净的白色丝帕,动作优雅地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
柳如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短暂的沉默和南飞羽动作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妹妹沈秀儿,发现她嘴角还沾着些糕点碎屑,便不动声色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沈秀儿接收到兄长的暗示,又见南飞羽沉默,顿时以为自己问错了话,闯了大祸,小脸一白,连忙慌乱地道歉:“南……南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探的,我……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望南兄海涵!”
南飞羽轻轻放下丝帕,看着沈秀儿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不再有之前的爽朗,而是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落寞与沉淀下来的悲凉。
“沈姑娘无需自责。”他的声音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你问得没错。外派三年,对于家族核心子弟而言,确实……不寻常。”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缓缓道:“三年前,我南飞羽在青萍城,也算得上意气风发。论修为,同辈之中罕有敌手;论经商理事之能,在族内年轻一代也属翘楚。锋芒太露,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树大招风,木秀于林。族中几位血脉相连的‘好兄弟’‘好姐妹’,联手给我做了个天衣无缝的局……我一时不察,深陷其中,犯下大错,致使家族蒙受了难以估量的损失。纵然我过往功绩不少,也难抵此过。外派未名,名为历练,实则……便是流放。远离家族权力核心,剥夺了我参与未来家主竞争的资格。”
柳如山听完,心中了然,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位天资卓绝却遭逢挫折的南家公子,沉声道:“南兄,这哪里是外派历练,分明就是变相的驱逐,将你排除在旋涡之外。”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出身小城,对家族内部的倾轧争斗毫无兴趣,否则以他的性子,卷入其中,结局恐怕比南飞羽好不了多少,甚至可能更糟。
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和车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一种无形的沉重感弥漫开来,连沈秀儿也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半晌,这凝固的气氛被南飞羽一声清朗的笑声打破。
“哈哈!”他挺直了腰背,眼中的落寞一扫而空,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二位不必为我担忧!往事已矣,多说无益。如今,我南飞羽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经此一劫,我也算明白了许多。锋芒毕露易折,韬光养晦方是正道。只要沉下心来,积蓄力量,静待良机,我相信,总有我南飞羽重新出头,一雪前耻的那一天!”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昂扬的斗志,瞬间感染了柳如山和沈秀儿。两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由衷地赞道:“南兄好志气!定能如愿以偿!”
三人之间的氛围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又闲聊了些青萍城的趣闻轶事。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二位请随我来。”南飞羽率先起身,掀开车帘,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
柳如山和沈秀儿紧随其后。刚一下车,一股浓郁的古朴厚重气息便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座占地极其广阔、门庭森严的府邸,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肃穆,门楣上高悬着巨大的鎏金牌匾,上书两个气势磅礴的古篆大字——“南府”。
南飞羽正回头招呼他们,却见一位身着深灰色锦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敞开的侧门旁。老者身形瘦削,面容清癯,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开合间精光四射。他负手而立,目光先是扫过南飞羽,随即便如两道冷电般落在了柳如山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哼!”老者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柳如山瞬间感觉呼吸一窒,后背寒毛倒竖,差点本能地拔剑。“你这小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方才在城中,老夫便清晰地感应到你施展‘寒魄凝冰诀’的源力波动!气息凌厉,绝非寻常切磋!老夫当即放出心神探查,却发现你身边并无强敌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话间,目光依旧紧锁着柳如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南飞羽立刻收敛笑容,微微低头,神态恭敬中带着晚辈的乖巧:“二爷爷息怒。并非孙儿惹事,而是我们在城外官道上,遇到了一个‘饮血一脉’的源师!”
“饮血源者?”被称为“二爷爷”的老者眉头瞬间紧锁,脸上那一道道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正是!”南飞羽连忙解释,“此人身上嗜血密咒的气息颇为浓烈,显然中毒已深。他当时正在偷袭柳兄和沈姑娘。孙儿见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出手阻拦。谁知那怪人极其诡异,硬接了孙儿一道‘玄冰凝魄弹’,双掌被蚀去大半,竟浑然不觉!反而凶性大发。孙儿正要将其擒拿,他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周身血雾爆发,以惊人的速度窜入林中遁走了。孙儿担心柳兄二人安危,未敢深追。”
“哼!感应到恐怖存在?”老者鼻子里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便是老夫了!老夫心神扫过之时,虽未刻意针对,但源尊境的气息岂是这等邪祟魍魉能承受的?定是被老夫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威压所慑,吓得魂飞魄散,只顾逃命了!”他话语中带着一丝睥睨的傲然,随即目光再次转向柳如山和沈秀儿,锐利依旧,但那份审视的寒意似乎淡了些许:“这二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