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暖流涌过,驱散了虚空法界的部分寒意,却同样坚定地摇头:“我亦不要。”
我抬起左手,手背上的桃花印记灼灼其华,散发出与这片冰冷法则截然不同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道韵。“我一路走来,跨越时空,历经幻象真伪,是为有资格对既定的命运‘说不’,是为争取选择的权利,而非为了成为另一个坐在孤高王座上、需要至亲之人牺牲才能维持统治的‘天帝’。”
我的目光扫过那两张空置的宝座,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声音不由自主地压得更低:“或许…最初的天帝,也并非一人?也曾面临过…类似的选择?”所以宝座才有两张,而如今,却空无一人?那天帝…又去了哪里?是失败了,化为了这秩序的一部分?还是…他们也做出了选择,导致了现在的“失衡”?
真正的天帝何在?这个念头让我们同时感到一阵深入元神的寒意。
我们沉默下来。拒绝似乎很简单,遵循了本心,但后果同样沉重——放弃,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可能失去意义,师尊的寄托、碧霞仙子的牺牲、莱恩的执念、圣主的守护…通天塔封闭,失衡的秩序无人修补,万界或许将陷入更大的混乱。承担,则需要付出我们无法接受的代价。
僵持。沉重的寂静笼罩了大殿,只有星辰图谱流转的微光无声闪烁,那冰冷的法则似乎也在观察、等待着。
那宏大的意念再次降临,依旧冰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仿佛冰冷的程序第一次遇到了无法计算的变量:
「道心坚定,非为权欲。」
「然天道缺憾,必有所偿。」
「予尔一炷香时。」
「抉择。」
一方小小的沙漏凭空浮现,由“时之沙”凝聚而成,每一粒沙砾都仿佛是一个微缩的世界,闪烁着时间的光辉。银沙开始无声滑落,每一粒的落下,都敲击在我们的道心之上。
时间,不多了。
我与君舟再次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以及一丝不甘于被命运摆布的光芒。
放弃,还是牺牲?
或者…是否存在第三条路?一条这冰冷天道规则之外的路?
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了那悬浮的、承载着万界重量的天帝印,以及它后方…那两张空荡荡的、仿佛蕴含着某个被遗忘的古老盟约的蟠龙宝座。
沙漏中的时之沙,悄无声息地流逝着,每一粒的掉落,都仿佛是一个世界走向终焉。
虚空法界,寂静如亘古。时之沙漏无声流淌,每一粒银沙的坠落,都似一个微缩世界的寂灭,敲击在我与君舟的道心之上。
放弃,或是牺牲?冰冷的规则将我们置于绝壁两端。
“看来,这‘天帝’之位,比想象中更烫手。”君舟忽然咧嘴,笑容里带着惯有的锐利,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要我拿你的命去换,这印,不要也罢。”他指尖拂过青霜剑匣,匣中黑白二气如游龙般流转,发出清越剑鸣,竟是主动切断了与前方天帝印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大不了,砸了这塔,另寻他路。”
我心中触动,同样斩钉截铁:“我亦如是。”手背桃花印记灼热,一股蓬勃的生命道韵散开,对抗着周遭的冰冷法则,“若成神的代价是挚友的永恒沉沦,这道,不成也罢!”
就在我们心意愈发坚定,几乎要同时选择放弃,引动未知后果的刹那——
悬浮的天帝印,那九龙盘绕的印身,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并非之前的规则震颤,更像是一声…悠远而疲惫的叹息。
嗡…
印身之上,那万千演化生灭的龙鳞道纹骤然亮起,投射出无数破碎的光影,瞬间将我们拉入一片浩大而悲壮的幻象之中!
幻象如潮,淹没识海。
崩塌的天庭。
不再是想象中的仙宫林立,祥瑞万千。只见无数金碧辉煌的殿宇正在崩解,琉璃瓦、白玉柱如同暴雨般从苍穹坠落,砸在云海之上,激起万丈波澜。天穹本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之后不是虚空,而是翻滚咆哮的混沌乱流!昔日巡天的神将仙官,此刻或如断线风筝般被卷入裂缝,或被地面升起的漆黑触手般的法则锁链拖入深渊。
哀嚎与怒吼交织,却迅速被更大的崩塌声淹没。一颗巨大的星辰从九天坠落,拖拽着长长的火焰尾迹,最终砸穿了三重天界,留下一个不断吞噬周边一切的恐怖黑洞。
鏖战的众神。
有身影绽放无量光,试图修补天穹裂痕,神力耗尽,自身却化为光点消散;有神只布下万仙大阵,阵旗却被无形的力量扭曲、腐蚀,反噬其身;一尊巍峨如山的巨神,挥舞神斧劈向从混沌裂缝中探出的、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斧刃崩碎,神血洒落如雨,每一滴都压塌一方小世界…他们的敌人,并非实体,更像是…规则本身的反噬,是时间与空间的错乱,是因果链条的崩断!
在其中,我隐约看到了时间守护者的身影——它不再是模糊的黑影,而是一个由无数扭曲时钟和断裂因果线组成的庞大存在,正冷漠地推动着这场崩溃。更远处,似乎还有更古老、更可怕的阴影在幕后蠕动。
孤绝的选择。
画面聚焦。残破的凌霄殿前,景象与此刻类似。两道模糊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身影(或为前任天帝?)立于将倾的天帝印前。其中一道身影,毅然决然,化作一道纯粹的本源道光,主动投入了光芒黯淡的天帝印中!印身得此补益,骤然爆发最后的光辉,暂时稳定了核心秩序,将最致命的崩溃延缓了无数纪元。
而另一道身影,发出悲恸却无悔的长啸,手持暂时稳定的帝印,引导着残存的力量,艰难地封印了最巨大的几道裂缝,而后身影渐渐虚化,与帝印一同隐入这片虚空法界,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寂,以自身为祭,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