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跟老傅认识这么多年，完全想不通他为啥非要在言卿一个人身上死磕。”
白夜无奈地耸了耸肩，
“认识言卿她爹还有可能，认识言卿基本不可能——总不能为了报复路易，非要跟他女儿在一起？这求爱理由也太吊诡了。”
顾清焰摇了摇头，不予置否。
“我倒觉得，任何人爱上大小姐，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初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救过傅的命。不过按她一贯的风格，雪中送炭之后也不会记得……所以，关于傅妄烬为什么对她这样，她自己也一头雾水。”
“……”
白夜都给整笑了，
“老子是真服了。”
“老傅以后要告诉我，他纯纯就是看人家言卿长得漂亮……”
“老子一定把他天灵盖揭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八宝粥！”
……
虽说嘴上不饶人，可白夜还是在自己昏昏欲睡之前，一阵风似的跑到了言卿的病房，把自己和顾清焰复盘的结果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
“总之，虽然没有确实证据，但……”
傅妄烬依然搂着言卿，看样子应该是没睡。
“几点了？”
白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现在看不见。
“五点……半？”
傅妄烬点点头，
“七点让萧頔过来，给她检查身体。”
“……”
白夜咬了咬牙，笑了，
“我刚刚说一大堆，你是一句没听见啊？”
傅妄烬斜睨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说过相信云璃了？”
“……”
不知为何，白夜忽然觉得自己命也挺苦的。
“那，言卿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刻意没提傅母的死。
而“言卿家的事”，包含两部分——路易的人体实验、以及葬送了言卿家人的那场车祸。
傅妄烬没回答，而是反问，
“孟佑泽呢？”
“……”
白夜挫败地垂下脑袋，
“那老小子也挺狡猾的…”
“嗯。”傅妄烬点点头，“你可以回去了。”
“？”
白夜瞪大眼睛，气笑了，
“不是，哥们儿把你放心里，你把哥们儿踹沟里？”
“你心里揣着打算，让老子站旁边儿干上火啊？”
傅妄烬瞥了他一眼，抬起食指抵在唇间——
“嘘。”
随后，虚无的视线落在言卿发顶，猩红的眼眸竟然露出几分缱绻，
“好不容易哄睡着。”
白夜憋着一股子气出了门，差点就要骂娘了。
他就跟个老妈子似的，为所有人操碎了心！
妈的！
一群没良心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白夜忽然发现，他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关键的人。
已经没心情去睡觉了，他火速往不夜皇城赶去。
雾影那小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
七点钟。
萧頔睡眼惺忪地被薅了起来。
好在他已经预料到自己要做什么，没什么牢骚。
趁着言卿还在睡觉，火速抽血化验。
“她身上有一些旧伤。肩膀有有划伤，但伤口不深，已经好了，抹点祛疤药就行。还有就是跨江大桥的车祸，虽然雾影救了她，但还是有轻微的伤筋动骨。”
“另外，从检查结果来看，言卿对狂化剂适应性很高，药剂对她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她可能是第一次承受这种刺激，而且……她体质本来就很差劲。后续要重点观察——特别是大脑。”
“小女孩儿人格是药物刺激之后才出现的。可能是她脑神经或者精神受到创伤的后果。”
萧頔想了想，
“我记得梁俞年有个得意门生，听说把他的催眠技术学到了八成……必要的情况下，可以请她过来看看。”
傅妄烬点点头，又道，“她很怕黑。”
“啊？”
“即使已经睡着了，只要周围陷入黑暗，马上就会惊醒。”
几个小时前，他感觉到言卿气息渐稳，便摸索着轻轻关了灯。
可当黑暗降临的那一刹那，言卿几乎瞬间惊醒。
她惊叫一声，随后紧紧抱住他，整个人瑟瑟发抖。
仿佛陷入了一个噩梦。
他试着哄，但几乎毫无作用。
小女孩儿认为，黑暗意味着危险。
即使他紧紧抱着她，不厌其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危险——
小女孩儿也根本不信。
就算有他在身边，她也只会觉得，
他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傅妄烬实在是没招儿了。
他明白言卿很需要休息，但又无法让小女孩儿安心入睡。
无可奈何，也不奢求什么睡眠质量了，能睡就行。
病房的灯光就这么亮了一夜。
“傅哥，小女孩儿是个创伤人格，怕黑也不奇怪。她说过，她跟哥哥被拐到了很黑的地方，还有人在杀人。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的确太可怕了。”
萧頔挠了挠头，
“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的休息，我建议打镇定剂。”
但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眼下似乎还不至于。
说话间，言卿醒了。
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好奇地盯着萧頔一张一合的嘴。
“咦，我怎么听不见了？”
傅妄烬觉得好笑，伸手摘掉了她的耳罩。
“好了，现在能听见了。”
言卿笑眯眯的，但萧頔一眼就能认出，那不是真正的言卿，还是小女孩儿人格在接管身体。
言卿可能是温顺的、乖巧的、清冷的、疏离的，但绝不会像小女孩儿那样，把眼睛睁得那么圆，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孩子的表情，出现在了成年人脸上。
“大哥哥，我可以回家了吗？”
小女孩儿怯生生地拽拽傅妄烬，
“爸爸妈妈一定在找我们……我爸爸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找到哥哥。”
萧頔闻言抿起唇。
虽然这只是个残缺的创伤人格，但在他看来，其灵魂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到底该怎么告诉她，其实她嘴里的爸爸妈妈，还有失踪的哥哥……都已经不在人世？
她会哭吗？还是不愿意接受？
不论如何，都太残忍了。
“卿卿，你家现在没人。”
萧頔惊讶地望向傅妄烬。
不是吧，就这么直说了？
“昨天你睡觉的时候，我们已经报警，顺便通知你爸妈了。”
傅妄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要不是知道实情，萧頔都快被骗过去了。
“他们拜托我照顾你，直到把你哥哥找回来。”
“真的？”小女孩半信半疑。
“真的。”
傅妄烬点点头，拿出手机，
“喏，你睡觉的时候，你爸爸录的视频。”
视频里，言斯辰表情焦急：
“卿卿，我是爸爸。已经知道你哥哥在哪儿了，爸爸和妈妈得去救他。你乖乖待在姓傅的大哥哥那里，等爸爸回来接你。”
这是温辞大半夜用AI做的。
虽然没那么精细，但糊弄一个九岁小女孩儿足矣。
果然，小女孩儿松了口气，又露出了微笑。
“太好了，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哥哥比我厉害多了，我都能回来，他一定也平平安安的。”
她像只小猫似的，时不时顶顶傅妄烬的胳膊，蹭蹭他的肩膀。
萧頔勾起唇，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原来……言卿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小言卿，一定很讨人喜欢吧。
真是造化弄人。
可细细一想，她也才二十岁。
这个年纪，一般人大学还没毕业呢。
“大哥哥，你眼睛还好吗？会不会很痛？”
言卿的指尖轻轻点在傅妄烬眼下的肌肤，
“如果你痛的话，我就一个人待着，不烦你了。”
“……没有。”
傅妄烬握住她的小手，俯首轻吻白皙的手背，眸底流出暗沉的情愫，嗓音低哑，
“一点都不烦。”
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是男女暧昧，她只觉得炙热而湿润的唇落在手背，触感很特别。
仿佛被烫了一下，迅速抽回了手。
“……好痒。”
她讷讷地说，随后小心地打量着傅妄烬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又欢欢喜喜地抱住了他。
“大哥哥，等爸爸妈妈回来，你来我家做客吧！我爸爸做饭可好吃了！”
萧頔：“……”
“好，一定去。”
傅妄烬点点头，
“但你要听爸爸的话，乖乖跟我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