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什么地方?
祁牧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和一个在俯视他的人对上了双眼,这一眼,让他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校,校长?”
在他床前坐着的,正是附中的最高领导,校长钱立田。
祁牧既不是学生会成员,也不是那些学习常年名列前茅的优异学生,与校长唯一的接触就是每周一的全校操场集会。
只知道他是与自己同一年来到的附中,之前好像在政府的教育部门工作。
学生间有小道消息称,现在想做教育部门的一把手必须要有在学校任职的经历,所以钱立田完全就是来附中“镀金”的,害怕出事,也根本不管事。
实际上,他人的确一副和和气气很好说话的样子,没有一点校长的威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祁牧缓缓坐了起来,看清自己应该是躺在学校的医务室中,屋内除了校长外,还有他的班主任陆子阳、医务室的值班校医以及一位他从未见过的中年人。
这样的场面还是让祁牧情不自禁地正襟危坐,挺直了身体,确认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后,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许浅她们怎么样?”
“许浅和王洁与你一样,被那个女生用同样的手法打晕了过去,在你之前已经恢复了清醒,现在都在隔壁的房间。”
校医说道。
陆子阳补充道:“我在那栋宿舍楼下碰到了夏之凛同学,然后我们同时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响声,上来后却只看到了晕倒的你和许浅她们……”
两人赶紧联系警方和迅海大学的相关人员,确认那个被锁链绑住的女孩才是真正的柏明曦,袭击祁牧他们的是一个身份尚未明确的女生。
“这位是迅海市公安局的蒋剑队长,”钱立田对祁牧介绍那个他不认识的中年人:“把今天遇到的事,都可以跟他说清楚。”
“唔……”祁牧有些犹豫,毕竟是他们擅自闯入未完工的宿舍楼中,将事情全盘托出的话,他们几个多少会受到一些处分。
钱立田自然能看出来祁牧在顾虑着什么,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
“关于这件事,我们和大学那边的意见都是尽量不要外传出去,也不会对你们做出处分。”
他说完后,看着陆子阳,似乎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陆子阳于是出面训诫道:“只是这样危险的事,以后遇到了一定要先汇报学校,轻易冒险,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我们也不好向你们的家长交代,知道吗?”
祁牧可以感觉到另一个他们没能说出的理由,就是这件事如果曝光的话,便意味着迅海大学的安全性值得堪忧。
一个从外地远道而来的学生能被另一个人轻松地替换掉——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势必会对来年的招生产生很大的影响,这是校方所不能承受的。
处分他们就意味着事情曝光,学校权衡利弊之下,选择只是口头警告他们一下了事。
“知道了,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
学校选择既往不咎那是皆大欢喜,祁牧老老实实道歉,然后讲出自己今天中午放学后见到的一切。
其中他选择性得忽略了跟许浅王洁的关系,只是说吃饭时看到她们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才跟了过去。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来自公安局的蒋剑队长也在一脸郑重地联系着什么人,等待祁牧陈述完时继续道:
“根据照片和你提供的姓名,我们查询了北方地区所有登记在册的人员资料,并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人选。
基本可以确信,那个自称‘江虹’的女生是来自南方的间谍,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潜伏到迅海大学当中。”
“难道……他们是在觊觎顾教授的研究成果?”钱立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作为世界排名前列的大学,迅海市最大的招牌,迅海大学得到了政府和周边地区的全力支持。
校园内外建有数座属于自己的研究实验室,其中当以顾棠教授及其研发团队的声名最为显着。
就连祁牧都听说过迅海这样一号厉害的人物,顾棠时年不过四十,毕业于地星综合排名第一的最高学府——位于北方首都湾黎的中央联合大学。
她在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到迅海大学任教,以最快的速度晋升教授,在生物制药领域做出过诸多贡献。
除了一些享誉世界的成就外,传闻里她还参与到北方政府的机密项目之中,研究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生物武器,钱立田说的难道就是那个?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祁牧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想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蒋剑没有考虑这么多,听到钱立田的话,他脸色一变,显然也对顾棠的研究内容有所耳闻。
“这样的话,事情就不简单了……稍等,我再打个电话。”
他走出医务室,很快便折返回来,脸上的神情愈发肃穆,让在场之人的心里都是一凛。
“对在场的诸位而言,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有关它的详细内容,希望你们不要与任何人讲,就连家人也不能透露一个字,能做到吗?”
祁牧、钱立田、陆子阳还有校医都使劲点着头。
这件事往小了说只是个绑架案,可往大了讲,就是一起涉及到国家机密的间谍案件。
几人就是再没有相关经验,也能想象到事情背后的严重性。
接下来,蒋剑又到许浅她们休息的房间中陈述了一遍严重性后便匆匆离开。
祁牧跟在大人们后面,见到许浅、王洁还有柏明曦三人都完好无损,还有说有笑的,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个自称江虹的女生下手不重,用最简易的手段打晕了他们,几人没有留下内外伤,仅仅昏迷了一两个小时,正是下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间。
柏明曦的情况很复杂,那个“冒牌货”已经代替她与同学和室友见了面,想到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说法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祁牧、许浅还有王洁三个——
钱立田拿出手机道:“蒋警官已经那样说了,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这样,我代表学校给你们一定的补偿,回家休息一天,好好养一下吧。”
这段时间许浅和祁牧的事情在学校里闹的是沸沸扬扬,文艺汇演上的那一幕更是人尽皆知。
只是文艺汇演期间他还在外地,后续事件都是副校长协调解决的,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二人同框。
钱立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虽然在他的面前不会有明显亲近的表现,但可以看出来,在他提出条件后,祁牧和王洁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许浅,应该都是想要由她来拿定主意。
“可以。”江虹下手很有分寸,祁牧已经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了。
他本想着许浅会代表他们拒绝,可许浅竟出人意料地一口答应下来。
“都给我吧,我再转给他们。”
作为在开学典礼上讲话的学生代表,许浅自然有钱立田的联系方式,很快就从他那里收到了转账。
“那校长,陆老师,我们先回去了。”
“注意安全。”钱立田点头,目送着几人离开医务室。
校医则留在了之前祁牧躺着的房间,也就是他正常接待受伤学生和老师的屋子。
现在这间屋里,只剩下柏明曦还有校长和陆子阳三人。
在祁牧过来后,柏明曦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们交谈,直到几人离开后才开口问道。
“你们是附中的校长和老师吧,我明明是迅海大学的学生,为什么没有见到大学里的老师来处理这件事?”
“迅海大学那边,我已经让钱校长知会过了,等到晚上会有人来联系你处理。”
陆子阳眼神一瞥,钱立田已经自然地走到门外,关上了房门。
“你?”柏明曦随意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从此前的对话中,可以明显感觉陆子阳只是个普通的老师,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对钱立田的态度也比较恭敬。
而在祁牧许浅等人离开后,这份态度却产生了逆转,说明了什么?
陆子阳笑笑,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形的令牌:“两年过去了,还没有忘记我们吧。”
“……居然,是你们。”
柏明曦的呼吸一滞,上一次见到这块令牌,还是她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她当然不会,也永远不会忘记。
她的父母在她两岁那年离婚,她本该跟着父亲生活,可父亲却在五年后的一天夜里离奇失踪,报警后发动了全村人搜山也没能找到。
彼时她的母亲还没有新的结婚对象,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将她接到身边养了一段时间,可母亲后来的再婚对象并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拖油瓶。
母亲当时的年纪也不算年轻了,权衡再三,只能狠心将柏明曦送到奶奶家里,但每个月仍旧会寄来一笔足够他们生活的费用。
小时候的柏明曦不谙世事,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都离自己而去,更是因此在学校受尽了白眼,不知度过多少个啜泣难眠的夜晚。
好在奶奶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小柏明曦的心智和素质都还算健全,以在那个小镇上鹤立鸡群的成绩击退了所有的闲言碎语。
随着年龄的增长,柏明曦也逐渐能够理解一些母亲的苦衷。
加之以高分考入到城里的高中后,与同在城里的母亲见面的次数增加了许多。
虽不能像别的母女那般亲密无间,心里那份怨恨也逐渐地暗淡了下去。
柏明曦的学习天赋极高,也足够刻苦努力,在高中的成绩依旧拔群,基本能够锁定世界排名前百的大学。
她的规划是就近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再回到家乡发展,一定能给予奶奶更好的生活。
不曾想,一切都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改变了。
那是寒假里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母亲广颜特意从城里给她带来了一个大蛋糕,奶奶则做了一桌好菜,共同为她庆生。
面对着生日蛋糕上的十八根蜡烛,烛光的另一面,是母亲和奶奶带着微笑与祝福的脸庞。
那一刻,柏明曦感到无比的温暖,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那消失多年的父亲。
她的父亲,柏州,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活着,还记得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