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惨烈程度同样出乎祁牧和许浅的意料。
好在祁牧于公主被劫持的那一晚曾亲眼见到文霁空瞬杀三人的恐怖场面，虽说有夜幕的掩护，让他不至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在面对现在这一切时，也有了不小的接受能力。
在超常环境中，许浅见识过比这更加血腥的场面，加上天选者的身份曝光，她也迈步至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三级台阶，心理承受能力强大了许多，脸上同样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萧无尘也是如此，作为最高执政官的嫡孙，他的见识远超常人，脸上十分平静。
只有白淑音，不要说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更不要说，场上的一个人，还是她的亲人，她的二叔。
他们才刚满十八岁不久，就算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进化程度也不高，无法解析出战斗的真实情况，只能凭肉眼判断局势。
至少在他们眼中，白昼已经遭受了不小创伤，无论是腰侧还是左肩都在汩汩流血，相比之下，阳神的伤都在体内，反倒没那么醒目。
“二叔他……不会有事吧？”白淑音问道，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不会，你要相信他。”带着白淑音来到迅海，萧无尘从爷爷和白家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消息。
包括，这一场战斗的结果。
那些大人物虽远在千里之外，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一切必要之事，都能即时传递到他们的耳中，眼底，不会错过一分一毫。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体内涌动的拳劲，阳神不再言语，举起刀，再次向白昼劈去！
子母刀这种突袭手段只能使用一次，好在也废掉了白昼左手一大半的能力，他有信心赢下这场对决。
这么多人看着，要说杀死白昼，那就是玩笑话了。
当然，轻松赢下的一切前提是白昼与他一致，同处在入道之境，否则，这必将是一场苦战。
可只有入道，真的可以挤进巅峰榜吗？
这是第二道进化链的时代，也是热武器的时代，人们对于武道的追求远不如从前，阳神站在这里，就是对巅峰榜的一次试探。
真的，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身上两道骇人的伤口，白昼的脸上却仍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激烈的表情，挥动右拳，狠狠地砸在阳神的刀锋上。
阳神一刀接一刀地斩来，力量似乎无穷无尽，白昼的应对则显得有些仓促，或是攥拳，或是化掌，每一次都是险之又险地接下阳神的攻势。
每一次碰撞，撞击力都会透过武器传递到他们的体内，让人心神俱震，对白昼的伤口更是进一步的撕裂，白昼的脸色，也愈加苍白。
反观阳神，尽管他的内伤更重，可他强韧的斗志已经完全激发，气势丝毫不减，反而愈发激昂，一刀胜过一刀，想要活活劈穿白昼的防御。
再又一次接下阳神势若千钧的一刀后，白昼后退数步，竟自己主动离开了战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快要输了。
另一边，白淑音的脸色比她二叔还要惨白，但她也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局势，只能死死抓住萧无尘的手臂，抿唇紧张地看着。
萧无尘被掐的微微咧嘴，不用低头去看，他就知道，自己的胳膊上一定是青紫一片。
为了胳膊的安危，他不得不开口道：“放心，你二叔还没有发力呢。”
没有发力？开什么玩笑，你没看到白昼是什么状态吗？可能只要阳神再跟上一刀，他就会立刻败北。
不要说白淑音，就连附近的进化者，也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只有一些知道内幕消息的人，脸上才露出了古怪之色。
萧家公子这样说，一定是有他的深意，推演到白昼身上，就是说……
阳神也没有像不少人预料的那样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白昼。
在白昼倒退的一瞬间，他从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
至强者的气息！
如果莽撞地追击下去，他必然会吃大亏！
“终于，不再藏下去了吗？”阳神漠然道。
对这突发的变故，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不得不承认，同一境界下，我不是你的对手。”白昼缓缓站直了身体：“但巅峰榜，我不会退让！”
他以重创之体启动，竟爆发出比阳神刚刚“瞬移”时更快的速度，只是一眨眼间，他就来到了阳神的面前，一拳砸出！
阳神仓促举刀格挡，接触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整条手臂发麻，差点没能握住刀，狂暴的力量余波震荡进体内，更让他血脉奔涌，四肢僵硬，气劲差点散开。
白昼的第二拳接踵而来，狠狠砸在刀身上，阳神无力抵抗，只能任由那只拳头推进，进一步砸在他的腹部！
垫在腹部与拳头之间的母刀，轰然断裂成两段，彻底毁掉！
而阳神，也再一次被白昼打飞出去，踉跄数步，才勉强保持住站立的姿态，血迹，更是飞洒了一路。
这一次，没有阴谋诡计，没有以命换命，是纯粹的力量对决，阳神竟被白昼正面击溃。
全场骇然，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占尽上风的阳神，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你果然，达到了宗师境。”阳神再喷出一口鲜血，旋即决然地擦掉嘴角的血迹，脱掉黑袍，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看样貌，他可能最多也就三十岁出头。
“天子，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一直沉默观战的沈雁突然问道。
“离入道，还差最后一步。”看着场上的二人，叶宁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钦羡的目光：“我这些年还是有些松懈了，真刀真枪的实战，我远不如他们。”
巅峰之人，亦有差距，而且差距，要远比外人想象的大！
能让在进化者间久负盛名的天子说出这种话，足以说明白昼和阳神的恐怖。
沈雁笑道：“就算懈怠了，你也没有慢上太多嘛。”
叶宁与阳神的年龄相仿，一个入道，一个只差一步，从表面上看，确实没有慢很多。
叶宁摇头，紧紧盯着阳神，道：“如果，他在五年前就已经入道了呢？”
沈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二十五岁左右的入道，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天赋异禀，如不夭折最后一定会位列绝巅的存在。她和沈思怡就在这个年岁，不要说离入道遥遥无期，就是入道的上一个境界，对她们而言都是一道还需要很多年才能破开的难关。
叶宁曾判断，她们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入道了。
第二道进化链和武道境界，从来都是两条不同的道路，擅长一个，不代表一定擅长另一个，只是这些年随着科学理论的深度发展和剖析，才将它们玄而又玄地联系在了一起。
半晌，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有些不甘心地耸了耸肩：“不跟这些变态比了，太伤人自尊了些。”
另一侧，当阳神的嘴里吐出“宗师”二字时，连段和江丰正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缕动容之色。
何谓宗师？那是放在古代足以开山立派的存在，是一教之尊，一派之主才能达到的境界。
换句话说，在冷兵器时代，达到这个境界，就可以创建自己的武学，广收门徒，立足大千世界，高高在上，俯瞰芸芸众生。
就算现在热武器占据了制霸的地位，有了第二道进化链的加持，常规的枪械火炮，也不足以让武道宗师畏惧！
白昼，就是这样一位至强者，武道宗师，真正的，巅峰榜上留名者。
更让江丰正惊讶的，是阳神，他小了白昼一轮还要多，武道境界却却没有落后太多，已然站在了入道的高峰，一只脚踏入了宗师的门槛。
差距是有的，但，不是不能打。
阳神已无法再开口，他每多说一句话，就会有一口血喷出。
常年的佣兵生涯，让他在血与杀戮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跨越式成长，现今，他距离宗师，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一生经历过不下百场恶战，每一场死战，他都活了下来，并以此作为突破的契机，这一次，他能够得偿所愿吗？
三十一岁的宗师，就算遍览古今，也是能够震撼历史的存在！
阳神，动了，就算白昼展露出宗师的实力，他也依旧选择了主动出击。
他的子母刀已然被摧毁，可那道冲向白昼的身形中，赫然又出现了刀光！
遭到宗师一击的重创之后，他的力量，居然还在攀升！
无限逼近宗师！
之前的碰撞，不仅是白昼留了手，阳神，也保存了实力，仅仅是以入道之境攻击。
而现在，他们不仅拿出了武道上的全部实力，更是加持了第二道进化链所获得的逆天能力。
巅峰之人，只是科学的前沿，并非进化链的尽头，无论白昼还是阳神，都不能像外界谣传那样，做到非凡的能力常驻己身，而是将力量保留到了最后。
一旦启动，就是不死不休！
刹那间，两人身体同时超过了普通人肉眼能够捕捉的频率，只能看见一些刀光拳影，就连大多观战的进化者也是眉头紧锁，估量着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毫不客气的说，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加入到眼前的战场中，可能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白昼身上的伤口在增加，而阳神的伤要更多。他的刀只能对白昼造成深不及骨髓的外伤，而白昼的每一击，都在搅动他的身体，让他的四肢越来越僵硬，挥刀的动作也愈发迟缓。
阳神入道五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感觉。
真好。
大多数时候，无敌，就等同于寂寞，寂寞，就意味着潜移默化的衰退。
没有足够强，强到可以死战的对手，一个人再拼命的练习，也无法靠自己达到武道的顶峰。
阳神的武道意志进一步沸腾，刀刀杀机；白昼则依旧沉稳，一拳一式，都充斥着中正的霸道。两人心里都清楚，那个决胜的临界点就要来了，谁先一步露出破绽，谁就会收获败北的苦果，甚至，被一击致命。
这是两个实力相近者鏖战到最后必然的结果，只要有一方松懈，露出一个微小的破绽，就会被另一方抓住破绽，一路轰杀致死。
阳神的心中微紧，在他长达十多分钟不间断的狂轰滥炸之下，白昼也没有露出丝毫弱势的气息，身上诸多的伤口都没能影响他始终如一的强大。
气势攀升也终有一个尽头，照这样下去，先到达临界点的，必然是自己。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最后一步到宗师的距离，现在已经化为不可逾越的鸿沟，固然他的战斗经验丰富，可谁又知道，白昼没有经历过死战呢？
至少在与他的战斗中，白昼不曾给过任何可乘之机，分明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手。
强行压下喉咙里不断上涌的鲜血，阳神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中短刀，一字一顿，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最后一刀！”
“看样子，阳神要拼命了。”连段淡淡点评道。
“他会比白昼先到达临界点，”江丰正也看出了端倪：“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已经输了。”
“没那么简单，”连段摇头，道：“拼命，才是阳神的强项，他的最后一刀，也一定非同凡响。”
阳神再次消失，当他重新现身时，赫然竟出现在了白昼的头顶！
此时的阳神距离地面至少有七八米高，周围是开阔的水泥地面，没有任何的借力点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重伤之下跳到那样高的空中的。
“二叔，小心上面！”见到这恐怖的一幕，白淑音情不自禁地喊道。
可她终究只是个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武道方面也没有深入研究的“普通人”，她太慢了，各方面都太慢了。
提醒的话甚至还没能喊完，阳神的身躯已经化成了一道光影，连同他的刀一起，从天而降，向着白昼的头顶劈去！
死之坠！
在重力的加持下，阳神这最后一刀，要远比此前的任何一刀都来得强大。
就算是宗师，也不可能挡得住！
实际上，不要白淑音提醒，白昼也一直明晓阳神的位置。面对头上泰山压顶般的气息，他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双手举过头顶，做出霸王举鼎的架势。
他的手很慢，完全在观战者们可见的速度内，但全神贯注的阳神竟无法阻挡，生生看着那双手手，拍在了自己的左右双肩上。
这还是阳神全力躲闪的结果，若是其中一掌拍在左胸，他那不堪重负的的心脏可能会当场爆裂。
而他的刀，距离白昼头顶的最终距离，停留在了不到五公分。
这一击，阳神的速度有多快，他受到的创伤就有多严重，若不是站在第二道进化链顶端的身体钢筋铁骨一般，可能会被白昼恐怖的力量直接击穿。
“白昼这一掌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看来，他进入宗师境已经有些年头了，就是不知道，距离迈出那一步还差多远。”
连段微眯着眼，看着阳神再一次倒飞出去的身体，有些玩味地说：“这一战，是阳神输了，他不可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