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了”四个字还未说出口，连段突然闭上了嘴，他的双眸赫然爆发出精光，身躯微微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根本无法理解的事。
就连整场战斗中神色始终如一的白昼，眸光里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因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阳神居然再一次消失了！
他的第一次消失还有迹可循，可这一次，不仅观战的几位巅峰之人，包括场中的白昼也眉头紧皱，没能一下找到阳神的位置！
论世界上最顶级的武道之争，可能在场所有观战者加起来都不如连段见识得多，可就算在他的眼里，阳神也不该再有站起来的力量了。
其他的观战者，应该也抱有相似的观点。
很多时候，后退，只是为了卸力，而不是真的不敌，但阳神却是真真切切的被打飞了，而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身在场内的白昼更是不解，他那一击也是压箱底的绝学，名为：穿云掌。穿云掌虽然没有命中致命部位，但足以透过一点将力劲扩散到全身，让对方失去一切行动能力。
而命中的第一部位，阳神的双肩，也应该毫无意外的脱臼，难以抬起双臂。
习武之人，绝大多数都是练手上的功夫，失去双手，就等于失去了九成九的战斗力，更不要说主要靠刀在黑暗中猎杀敌人的阳神了。
他还能做什么？
在将阳神击溃的第一时间，白昼的心里是有几分松懈的，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当他在第二时间才观察到阳神的消失时，就错过了察觉真相的最佳时机。
也错过了，身后传来的那一丝凉意。
在凉意与身体接触前的一瞬间，白昼终于感应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可他在这瞬间能够做到的，只有稍稍偏移一下自己的身子。
“扑哧！”
白昼听到利器刺入体内的声音，他怔愣地低下头，正好看到了从自己胸口穿刺而出的短刀。
他拼尽全力地转过身子，又与缓缓倒下的阳神对上了眼。
阳神的眼中，除了认命，更多的，还是不甘。
最后这一刀，是他苦练多年，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的必杀之技，就连拼命时也不曾用过的压箱底绝技。
因为，这招只能用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用了，必然会传播开来，下次与人对战，对手一定都会有了提防。
之所以留在最后，也是有不想暴露的心思。
利用对手得胜时的松懈使出致命一击，这一击，没有任何的风波，也难以提前感应，只要能刺穿心脏，就算是神，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可白昼最后那一手穿云掌，不仅打散了他的气血，还让他的双肩严重脱臼，不得已，他最后只能用嘴衔着刀，完成了最后一击。
这也导致了另一个致命点的暴露，就是第二道进化链所带来的第六感提升。
用嘴抛射和用手投掷，在力度和隐蔽性上差了不知多少倍，以至提前触发了白昼的警觉，种种原因下，最后差之毫厘，刀锋错过了白昼的心脏。
如果没有所谓的第二道进化链，如果他能在状态更好的情况下发动这决定胜负的一刀，或许……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输了，就是输了。
他可以说是完全瘫倒在了地上，双臂被废，浑身上下都再也调动不出哪怕一分力量，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几岁的孩子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而对白昼这样的巅峰之人，宗师级强者，胸口处的一刀虽会让他元气大伤，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但若拼一口气的话，杀死已无反抗之力的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尽管在最后被偷袭，乃至受了重伤，白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情绪，反而就地坐了下来，神色淡然地说道：“今天，是我赢了。”
那把刀就明晃晃地扎在他的胸口，穿透了他的身体，并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的脸上波澜不惊下，还强行将喉咙中的血给压了下去，并且用眼神逼退了想要冲进场中的白淑音。
除了胸口那刀，白昼的身上还有数十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洁白的衬衫，找不到几片完好的地方。
若是他下一刻就倒在地上，也是众人心理上能够接受的事。
萧无尘也拦住了心急如焚，想要扑上去的白淑音，就在不久前，他从爷爷那里得到了令人吃惊的消息，这场战斗，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在争夺战开始前，他就知道了白昼和阳神的武道境界，都是巅峰之人，宗师打入道，本该是一场没太多悬念的战斗，可阳神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昼赢了，也只能算是惨胜。
白昼和阳神在今日之前并无半点交集，一场战斗过后，他反倒产生了与之交谈几句的想法。
至于杀死对方，在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这种可能发生，现在对决已经结束，他也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事。
说到底，没有深仇大恨，都可以用利益来做交换。
压下喉咙中的血水，阳神也可以做到，战斗时不去做，只是想节省每一分力气去对决，现在战斗结束，倒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是的，我输了，”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又喷出一口血水，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不杀我？”
“杀你，没有意义。”白昼微微摇头，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却发现自己今天没有把烟带在身上。
这种时候，如果点上一支烟，也给躺在地上的阳神嘴里塞上一支，再清空周边这些围观的人，想必是个不错的谈话场合。
可惜生死决斗，他带不了烟，带不了火，也清不掉那些围观者。
所能做的，只有压低声音，除了那几个巅峰之人可能捕捉到只言片语外，谁也听不到他们的话音。
“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阳神的神色微动：“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我不杀你，就相当于获得了你的命，接下来，你得替我做事。”白昼顿了顿：“替白家做事。”
阳神张了张嘴，还是没有不识趣地问出，白昼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尽管据他所知，白家在外海可没什么势力。
他突然有些玩味地问道：“你们白家答应下这场决斗，最终的目的，原来是在这里？”
“你这样理解，也没有问题，”白昼倒是坦荡，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在外海，还有不少人手……”阳神斟字酌句道。
他此刻深受重伤，但不是完全无法恢复，第二道进化链带来身体机能的提升是巨大的，就算白昼和所有观战者现在扭头就走，他也能在一天内爬起来离开，恢复到战前的巅峰状态，甚至更进一步，是早晚的事。
只要不死，他的确值得被拉拢。
到了阳神这个层次，对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必然有一定的认知，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白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场战斗，名义上是巅峰榜争夺战，实则更像是白家对他的招揽。
这种可能曾在争夺战开始前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过，现在选择摆在了面前，他也不会扭扭捏捏。
但条件，还是要谈的。
“只要没有在北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的，都可以带回来，人依旧是你自己的，”白昼替白家做了保证：“只有一个条件，任何黑暗势力，都不能进入湾黎。”
“成交。”阳神费力地点了点头。
表面上看，他不像白昼那样血肉模糊，可实际上，他伤得远比白昼要重，哪怕凭借巅峰之人的恢复力，没一两个月也恢复不了。
白昼微微颔首，作为交易达成的标志。随即，他拔高了音调，确保在场的其他人能够听到：“结束了。”
战斗结束了。
连段大步迈进场中，在仔细地观察了白昼和阳神的情况后，高声宣布道：“本场巅峰榜争夺战，白昼胜！”
这就是连段今日出现在此的意义，一旦双方血拼到都无法再战时，就必须由他出面，来判断最终的胜负。
甚至于是因为连段人在迅海，所以常驻于湾黎白家的白昼和终年活动于外海的阳神才会千里迢迢，出现在了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无论是身份还是个人实力，连段都足以让所有人信服。
眼前的一幕也并不难做出决断，阳神明显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白昼却还能稳稳坐下，再自行起身，平静地与人对话，高下立判。
对于连段给出的结果，白昼和阳神都没有意见，予以认可。
随着连段的一锤定音，这场巅峰榜争夺战正式落下了帷幕，白家的人还有阳神带来的帮手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医院治疗。
萧无尘陪着白淑音跟上了白家的队伍，祁牧和许浅两个外人更不会自讨没趣，先留在了原地。
半晌过去，祁牧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没想到打成这样，最后居然没有出人命。”
阳神的最后一击实在惊世骇俗，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白昼死定了，可单从最后两人秘密的交谈与连段的表态来看，胸口的一刀对白昼居然并不致命，就连阳神的伤，也要比他更重一些。
“你很希望出人命吗？”许浅瞥了他一眼。
“当然不。”祁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恐怖了，得多少个正常人加一起才能是他们的对手？”
“正常来说，一个宗师级的巅峰之人，对上一连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在冷兵器时代，”许浅意味深长道：“就算身处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他们也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一个一个杀，就算解开了传说中的第三道进化链也不可能实现，但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这些站在人类巅峰的至强者。
祁牧点点头，在亲眼见识到这一切后，他不觉得许浅是在夸大其词，倒是许浅话里的一个词提醒了他：“刚刚阳神也说过，白昼是宗师级强者，这宗师到底是什么概念？”
透过他们交战中不清不楚的对话，祁牧可以提炼出的信息是，白昼和阳神都是巅峰之人，但白昼是宗师级，阳神不是，所以最后差了一手。
“一种武道境界的划分，我也不是很清楚，”许浅摇摇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白昼在巅峰榜中的排名并不靠前，甚至进不了前十。”
一共十五人却进不了前十，的确不足为外人道，不过——祁牧斜睨许浅：“你和他很熟吗？连名次都这么了解？”
“不仅是我，你跟他也很熟，”许浅好似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认真道：“超常环境里，巅峰榜上的人，我们差不多认识了一半。”
“这么夸张，”祁牧诧异，心里升起了一丝好奇：“他们都是谁？”
“说出他们的名字，没有意义，你也不可能查到他们的信息。”许浅道：“以后总有见面那一天的。”
是啊，她是天选者，是那两个神一般的组织盯上的人，随着她的进化等阶提高，越来越多的高手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福是祸，都要继续走下去。
祁牧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介意我送你们一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