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平正要发火，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长叹，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下还有数百里路要赶，何必浪费力气在口舌之争上？
“你们这样鬼鬼祟祟潜入中原，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他心中暗讽。
回想起遭遇敌骑时魔教大魔们威风凛凛的模样，段长平不禁又叹了口气。
“魔教…原来只在敌人面前摆威风啊…”
“那也是精心设计的心理战。”帕南回应道。
“现在也这样？”段长平一脸怀疑，“魔教惨败至此，就凭你我两个孤身潜入中原的丧家之犬，真会有人害怕？”
“很快你就知道了。”帕南讥讽地看着他，“不如想想，你那些昔日同僚，会如何评价现在的你。”
扑棱棱…
一只白鸽落在旗杆上。
鸽子的脚踝上系着一张皱巴巴的青纸，经历了漫长的旅途，显得有些破旧不堪。
当值弟子定睛一看，不禁失声惊呼。
“……青纸？！”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愕和紧张。
弟子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纸条。
当纸张完全展现在眼前时，弟子的脸色变得惨白。
“青纸赤书……这……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弟子喃喃自语道，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抓着纸条飞奔而去，要将这个重要的消息传递出去。
密文如同接力棒一般，在数道同样惊慌失措的手中传递着。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心中暗自揣测着这神秘的密文。
终于，密文被送到了一张堆满文书的案头。
这里的每一份卷宗都关乎武林大事，甚至足以左右朝堂的决策。
然而，案前之人胡奴犬，却对这些卷宗视若无睹。
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所有卷宗，伸手抓向那张青纸。
作为情报的终点，胡奴犬号称能闻世间万物，知天下万事。
这位历经沧桑的老江湖，如今是只效忠于破坏神的冷酷存在，以“白面夜叉”的头脑策划着各种骇人听闻的阴谋。
他疯狂的冷静早已超脱人性，千万人的生死也难动他分毫。
“终于来了吗…”
然而破译密文后，胡奴犬却疲惫地皱紧了眉头。
“…主君，有紧急军情禀报。”
他低声传唤。
话音未落，窗棂洞开，一道人影飘然入室。
来人正是兼具皇帝权柄与武林至尊影响力的现世行走者——能通过无限轮回掠夺时间的“白面夜叉”萧轩。
“二十年没当面听你汇报了，”萧轩语气慵懒，“说吧，何事唤我？”
“烽魔关急报。”
“就为那个半残的魔教？”萧轩歪了歪头，“是那群没脑子的魔君要闹事？还是从赤月峰强征蛮夷凑民兵了？”
“您知道的，他们连烽魔关都过不了。密报说…几天前有两名入侵者出现在烽魔关。”
“就两个？”
“其中有个面色惨白的青年，情形看，应是混沌魔君伪装的。”
“那个被段长平屡次打败的蠢货？”萧轩嗤笑，“就为这种杂鱼，值得叫我过来？”
“据安插在烽魔关的丐帮弟子报告，他认出了混沌魔君同行者的身份。”
“哦？丐帮弟子看见谁了？”萧轩略感好奇。
胡奴犬递上蓝纸。密文极短，内容更短：
“两名绝世高手突破烽魔关，其一身份不明，另一人疑似…”
萧轩慵懒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段长平。”
萧轩忍俊不禁：“段长平回来了？就为那个原形毕露的骗子，你们兴师动众把我叫来？”
“此事非同小可。他本就是难以预测的存在，如今更臻至绝世高手之境，何况还有魔教支援。”
“天下无敌的白面夜叉也会害怕？”萧轩语带嘲弄。
“我谁也不怕。武林人士、魔教、高官显贵、各色阴谋家，甚至顺天帝陛下和南宫燕，都不过是余烬罢了。”
“当然，毕竟谋划皆出自吾之大脑。”
“但我…”胡奴犬神情凝重，“确实畏惧段长平。我亲眼目睹过他是如何用最微小的变量，撬动最宏大的胜利。正因如此，我恐惧。我害怕他收集残柴能燃起怎样的燎原之火，更害怕他究竟怀着何等笃定的谋划，才敢主动重返这中原死地。”
“你流露的惧意让本座不悦。”萧轩咧开嘴，虬髯下露出森然笑意，“说吧，白面夜叉，那段长平当真配得上毁我大业？值得你亲自出手诛杀？”
“段长平必须死。但主君万金之躯，不宜亲征。”
“本座去不得？”萧轩剑眉骤蹙，“这天下既以我为尊，何须顾忌？”
“主君确实天下无敌。可段长平…岂会不知？”
“……”萧轩眼神微凝。
胡奴犬沉声道：“魔教与段长平布下此局，最终目标必是弑君！他既敢重返中原，定有应对主君之法。”
“……你这番话，着实扫兴。”萧轩面露愠色，“本座乃萧轩！你竟要吾畏惧区区诡诈之徒？”
“臣非惧谋士，亦非忌回归者。唯独段长平…是能用琐碎变量颠覆乾坤的执念怪物。”
“你未免太把那江湖骗子当回事了。”萧轩如山峦般的肩膀耸动了一下，“罢了，你既为吾之智囊，便依你之意处置。”
“谨遵钧命，臣毕生之主。”胡奴犬躬身。
萧轩转身欲走。
“本座暂离武林盟。若你改主意，长啸传音便是。”
“主君远行何处？”
“去皇宫看看幼弟。”萧轩脸上忽然绽开孩童般纯粹的笑容，“听闻段长平活着，那孩子历经磨难，难得有件喜事。本座…实在不忍看他错失这久违的笑颜。”
“…微末希望，往往招致滔天悲恸。”胡奴犬低语。
“或许吧。”萧轩发出雷霆般的大笑，“但明日之悲，岂能黯淡今日之欢！”
脚步声渐远。
行走人间的神明，其温柔与残酷的界限竟如此模糊。他忽如雷霆震怒，忽似春风化雨。
但萧轩的心意，非胡奴犬所能置喙。
作为白面夜叉的头脑，他只需成为阻挡一切恶意的坚盾。
“来吧，段长平。”文书堆中，胡奴犬凹陷的眼窝泛起幽冷的寒光，指关节捏得发白，“天下兵刃尽折，唯你尚存。你既是白面夜叉最后的试炼…”
“吾等，必将碾碎你来证明。”
“白面夜叉…是无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