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友直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宋灵淑,随即让赶来的司直去西市搜查,顺便带上念诗判的学子同去辨认。
正当此时,裴璟身边的护卫抱着一只小白狗进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小白狗被按着喝了几口杯中茶水,两眼茫然地看着人群。
一炷香过去,狗依然好端端坐在地上,什么事也没有。
书局掌柜大松一口气,后背都已经湿透,只要不是茶水有问题,其他便与书局无关。
宋灵淑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纸片,书局内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气味。按理说,狗喝了茶水,也闻见了纸片上的气味,为何什么事都没有。
难道毒被下在别的地方,纸片上的味道只是用来迷惑人?
还不等她想清楚,纸片从桌面飘到了小白狗的爪前,小白狗凑近细闻,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一息后,小白狗突然发出呜呜声,倒在地上痛苦抽搐。
“那些纸片果然有毒!”
有人大喊一声,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对地上的纸片畏之如虎,连沾都不敢沾上。
狗喝了茶水无事,舔了纸片之后才中毒倒地,纸片撒向整个书局,说不定他们体内也吸入了这种毒。
眼见小白狗不断挣扎,大夫急忙蹲下身查看,小白狗被其他人按住,动弹不动,只能两眼哀求地望着众人。
大夫从药箱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丸子,塞入了小白狗口中。
小白狗咽下丸子,两眼不断翻起,挣扎越来越厉害。
又过几息,小白狗身体软下来,两眼湿漉漉,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似乎中毒症状已经有所减轻。
大夫两条白须眉轻轻蹙起,忙起身回禀道:“这毒极为猛烈,老朽最多只能延缓中毒症状,就算入口极少量,也是无救!”
宋灵淑点点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分析道:“他们喝过杯中茶水,再吸入附在纸片上的粉末才会令人毒发身亡,单是吸入粉末不会有事。”
“这茶水有问题?”裴璟皱眉。
“二者合二为一,才会毒发。”宋灵淑解释道,“他们的茶水应该与其他人的不同,书局伙计定然与凶手合谋。”
裴璟不在意这是什么毒,找出凶手才是当务之急,见掌柜朝还呆傻在原地,喝道:“快将书局内所有的伙计带过来!”
掌柜被这声喝令惊醒,连滚带爬地去找人。
连章友直看完小白狗中毒的过程,变得哑口无言,转身去审问书局伙计。
场上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小白狗舔过纸片后几息便毒发,难怪赵司礼和顾奎光死得那么快。
宋灵顺突然想起从谢愕那里要来的丹丸,救赵司礼是晚了,可以试试能不能救小白狗。
倪一齐见宋灵淑也给小白狗塞了一粒药丸,叹息道:“怕也是无救了,让人找个好地方埋了吧。”
宋灵淑没管其他人怎么想,给小白狗喂完药后,转身检查赵司礼和顾奎光的尸体。
她仔细查看了二人的鼻子,内里还残余细微的白色粉末,身上并无别的伤痕,确认自己刚才的判断无误。
再次起身查看二楼围栏,上方还有薄薄的一层粉末。
纸片洒落时,她当时闻到的味道更为浓烈,而后渐渐变淡,可以得知,是有人刻意将毒粉洒在纸片上。
偏也凑巧,赵司礼二人所在的位置,上方正好是书局的阁顶,这里落下的粉末最多。
“大夫,你来看看,这些粉末到底是何毒?”
大夫快步上前,见围栏上还残留着白色粉末,当即用手指沾上送入口中,用舌头细细碾过几遍后,才吐出来。
“这是哈舍花晒干后研磨成的粉末,是一种用于止血的上等良药,只在西北之地产出。普通止血药用不了这么珍贵的药材,药铺并不多见。”
“至于茶水有什么,老朽就不知了,也未曾说过有什么东西与哈舍花结合,会产生剧毒。”
她从示没听说过这种药材,下毒者能制出这种毒,说明十分擅长药理,还有门路买到。
不知这个周姑娘是否精通药理。
……
半刻钟后,围在二楼看热闹的学子被赶去一楼。
用来验毒的小白狗已经活蹦乱跳,体内的毒好似已经消散,大夫看得啧啧出奇,追着问宋灵淑给小白狗喂了何种药。
章友直对何种毒致命没再过问,向书局内的人连番逼问,伙计皆不知纸片被人洒了药,只知是学子带着周姑娘而来,将东西放下便走了。
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什么线索,裴璟在旁看得不耐烦,又回了宋灵淑身旁,
宋灵淑与大夫分辩着杯中茶水加了何物,又对比了杯中茶水,只能找出大致几种药,具体是哪种尚不明确。
裴璟蹲在旁边,小声嘀咕道:“也不知能不能抓到凶手,你先前的的推测算应验了,凶手有心布局,赵司礼绝难逃脱。
宋灵淑看一眼不远处的章友直,轻声回应,“章友直一定会把这个周姑娘抓回来!”
裴璟顿觉迷惑,“为何?”
“一会你就知道。”
不多时,仵作提着东西姗姗而来,对顾奎光和赵司礼重新验尸。
很快,倪一齐也带着赵司礼的家人赶来。
赵夫人被丫鬟扶着,见到地上的尸体时,跌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上气。赵司义年约二十五,看见自家弟弟死状,神色间尽是愤怒。
“章少尹可查出凶手是何人,究竟为何要杀我赵家子弟!”
章友直盘问了半天没问出线索,早已不耐烦,听到这番带着质问的语气,不禁冷笑。
“赵公子应该认识顾奎光,顾家父子做下天理不容的孽事,凶手正是冲着报仇而来,而他整日跟在赵小公子后面,难免被牵连。”
“顾奎光?”赵司义看向地上的另一具尸体,这才认出来是何人,“顾湘?他……他的死与司礼有什么关系,何人报仇?”
倪一齐只好将诗判的故事细细复述了一遍。
赵夫人听得呆愣住,眼中悲意更甚。赵司义不可置信,震惊看着已然断气的顾奎光,喃喃道:“未曾听过有这等事……顾湘只是一个普通的漕河商户,怎么会……”
章友直带着一丝讥讽道:“整个书局的人都听见了,顾家的家业是从周家夺来的。周家旁系将顾家父子的罪证递交到蒲州府,现在罪证被毁,那人便在此设下此局,公之于众,杀人报复!想是那人将赵小公子当成包庇顾奎光之人,这才痛下杀手……”
赵夫人听得连连后退,内心悲切万分,“司礼与他只是泛泛之交,何曾包庇过他的孽事,今日你若不说,我赵家还被蒙在鼓里。冤啊,司礼死得冤!”
“本官只是依据现场推测,至于是何缘故,等抓到凶手便知。”章友直淡漠回应,看着丝毫不像着急抓凶手的模样。
……
两刻钟后,徐司直带人押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上了二楼,四个学子跟随在后。
一直未开口的贺兰延一见到女子相貌,惊愕道:“姑娘还记得我们到蒲州,我曾说过有一女子从后门进入顾家……”
“是她?!”
宋灵淑也惊愕,如果这位周姑娘在周氏死前就见过周氏,为何当时没有救下周氏,而是事后才来报复顾奎光。
徐司直朝章友直回禀道:“这女子名叫周漪香,早在半个月前就到了洛阳,派人跟踪赵司礼和顾奎光。属下是在南市客栈找到她,还差点被她跑了。”
“呸!你们这群狗官,原来早就和客栈掌柜串通好了!”周漪香朝徐司直怒骂,瞪向一边的章友直,“我承认我想杀顾奎光,但今日我只为将顾家父子的丑事公之于众,他们二人的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