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维膑略有深意地看向卢恪,卢恪装作不知其意,提议道:“下官觉得,既然京中尚有位置空缺,不如便安排颜行易入京兆府,他在西京也算熟悉。”
以颜行易的资历,担任京兆府主簿绰绰有余,让人说不出否决的理由。
倪一齐不说话,眼神四处乱瞟,不发表任何看法。宋灵淑摊手,示意由萧维膑决定,她倒是想看看,程家到底想干什么。
萧维膑沉吟片刻:“那便由颜行易,任京兆府主簿一职。”
剩余两寺署令,挑了两个评级上中的前资官担任。
接下来便是洛阳皇城内的职事官,都是些事务庞杂,官阶较小的位置,据前资官资历,挑了几个熟知事务的安排任职。
剩下十几个官职,皆在淮南道、河东道与河西道内,最高到中州司马,州府的录事参军,最低是县丞。
唯岑之敏和房琯,官升一级,直接担任下州刺史,所有人都无任何意见。
确定好后,杨主事便开始拟写,将刚才议论好的官职一一注明,将呈到东司做最后审核。
杨主事写完后,送到几人面前一一过目。
宋灵淑仔细看一遍,大部分靠门荫入东选的,都安排在洛阳各处担任闲职,只有部分在西京。
除此之外,评级较高的流外铨,都安排到河东和河西几个中州,并未发现任何有问题的地方。
拟官名册轮流看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萧维膑手中,“递去东司吧,今早尚早,东司的人都还在。”
杨主事郑重接过,放置在小匣子中,抱着匣子快步出了宣禇署。
呈送东司审核,确认无超权越阶范围内的任职,最快一日就能送回来。
明日只需再填写一份东选拟官送回西京,东选便圆满落幕。紧接着在东城城门口贴出公示,所有被派职官员,便可直接来吏部领取告身,即日赴任。
倪一齐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就差伸个懒腰,突然想到萧维膑曾答应,东选结束后便宴请众人。
倪一齐双眸亮起,出言提醒道:“萧侍郎,明日公示后,要记得请我们去思恭坊吃酒!”
萧维膑一脸轻松,站起身朝几人拱手道:“这是自然,我答应过的事便不会食言,这几日辛苦各位了。”
“萧侍郎和宋中丞也辛苦了,若无别的事,下官便回东司等消息。”郝彬起身便告别。
卢恪见郝彬抬脚就走,愕然起身,“郝给事,怎么急着走,不多聊几句?”
郝彬没说什么,回身拱手告退,半刻也不想停留。
宋灵淑目送郝彬身影消失,又看了眼不断恭维的卢恪,不禁勾起嘴角。
直至目前为止,此次东选尚无意外发生,洛阳城内却是风波不断,也不知赵慕儿会带回来什么消息。
……
酉时,宋灵淑与倪一齐道别,回了驿馆。
冯署令一脸踌躇,两只手揣着,在厅内不耐烦地来回走走。见宋灵淑回来,脸色一凛,侧着头往后张望,才小心翼翼上前。
宋灵淑见冯署令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也好奇回身看一眼,除把守在外的差役并无其他人,杨主事和王办事还未归。
萧维膑受人宴请,还未回来,她与倪一齐在宣禇署写布告,一个时辰后才走。
“宋中丞……萧侍郎可是外出了?”冯署令压低了声,模样鬼祟地问。
“你遇上何事了?”宋灵淑淡然坐在内厅。能让冯署令头痛的,无非与此行东选官员相关,她自问无任何麻烦事找上门。
冯署令像被堵住嘴,吱唔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开口,“唉,下官该如何说……这种事本不该多问,但那女子在城门口乱喊,下官让人赶走,她又回来……”
城门口的女子?
宋灵淑想到午时回来,经过城门口时,听到那女子口中呢喃着萧维膑的名字。
“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女子在城门口喊什么?”
冯署令面露难色,极不好意思道:“那女子说……说萧侍郎始乱终弃,她已经怀上了萧侍郎的孩子……”
“你说什么!”宋灵淑急得差点被自己呛到,火烧屁股般弹起来。“她和萧侍郎是何关系?”
可别说是萧侍郎与那女子一夜风流,惹来了桃花债,还怀上了孩子。
他们此行肩负东选重任,闹出这种风流事,要被弹劾死!
冯署令唉声叹气,“下官起初也不信,可她手中拿着萧侍郎的玉佩,说是萧侍郎给她的定情信物,还说回西京时,会带她一起走。”
“咳咳咳……”宋灵淑这回是真被呛到了,冯署令识趣端来茶水,缓了好一阵才停下。
冯署令接着道:“她说她如今被兄嫂赶出来,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在城门口等着……下官给了银子,想将她打发走,她哭哭啼啼不肯走,问下官,萧侍郎是不是不要她了……”
“下官真不知如何是好,若强行将人拖走,万一萧侍郎……若放任她在门外,恐会惹来百姓非议。”
“那女子如今在何处?”宋灵淑忙问。
“下官已经让娘子带回了家中,下官差点被娘子打死!”冯署令哭嚎着说,捂着胸口心有余悸,“萧侍郎何时回,下官将人送过来。”
“不能将人带到驿馆!”宋灵淑压低了声,“等着萧侍郎回来,立刻将此事告诉他,让他先将女子安置在客栈,等明白公示后再说。”
“另外,莫将此事告知其他人,闹到外面,萧侍郎官身难保!”
冯署令自知此事严重,忙点头应道:“下官明白,幸亏今日东城门口并无太多百姓,只有两个手下知晓,并报到下官这里。”
宋灵淑严正叮嘱道:“提醒他们,不准将此事说出来,等萧侍郎回来再处理。”
冯署令忙不迭应下,两只手揣着,复又站在驿馆门前等候。
宋灵淑脑子一团乱,恍恍惚惚回了楼上,还在想着这事。
这名女子身份太可疑,她说的话也不可信。依她这半个月的观察,萧维膑绝对不是色欲心重之人,不可能拐骗良家女子。
女子手中的玉佩应该是真的,否则太容易被识破。暂且不知她的目的为何,萧维膑到底有没有见过她。
可预想到的是,萧维膑肯定中了他人算计,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走动声。
宋灵淑起身去开门,见贺兰延脸色苍白无血色,一只手捂着肩颈,外面披着一件大袖衣,里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染透。
“怎么回事,在哪受的伤!?”宋灵淑急忙将人扶进来,回身去找伤药。
贺兰延疼得脸皱起,不断嘶哈,“去找胡记室时,为了甩开跟踪,就和那人打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逃进酒肆,遇到宋郞君才脱身。”
宋灵淑倒出一粒治伤的药丸,喂贺兰延吃下,又给他敷上金创药,“你见到我大哥了,他可有问你什么?”
“没问,他将我带出来,想直接送我回来。我找借口说要给姑娘买东西,买完自己回驿馆。”
贺兰延肩颈上的伤口不算深,因为一直未包扎,又四处奔走,伤口无法自愈,便血流不止。
包扎好后,宋灵淑才算松了口气,问:“胡记室可有问什么?”
贺兰延道:“胡记室说,如果姑娘要保赵家,就让他们尽早离开洛阳。陆蒙是个狭隘之人,一定会对赵家动手。”
“眼下兵马使一职未定,陆蒙才有所收敛,要让赵家在这之前离开。”
宋灵淑沉默点头,今日她见陆蒙那狂傲的模样,便知要尽快解决此事。
如果两日内找到下毒之人,也只能先安排赵家母子离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