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枝也不追究,一副静等下文的意思。
“当年族长就是让她给骗了,她为王家那位,不惜坑害我陈氏一族!”陈勇说着说着,又气愤起来。
“好在老天有眼,陈管家带着我陈氏的护卫,逃过一劫,他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想要为族长证明清白。”
什么陈氏护卫,这说的就是部曲了。
但当下和平盛世,出个部曲可不是好事,陈勇用词要委婉很多。
“勇哥儿是说,管家他们这些年一直暗中护着陈氏,寻找证据?我的身份,是他们告诉你的?”
方南枝一脸天真的问。
但心里半个字都没信。
从万叔叔那里,她已经知道,陈氏部曲里,管家早就死了,还是为了护着她娘死的。
剩下的部曲行事隐秘,这些年联系万叔叔都很少,一直藏头露尾,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和陈勇接触上?
陈勇不过是个陈氏内不出众的子弟,他有什么资格被看中?
“是。”陈勇眼里的泪花还没落下,尽显无力和可怜。
“那些证据,也是他们给我的,我本以为能借此给我们陈氏翻案,却不想官官相护,明珠大长公主高高在上,岂是我这种小民能扳倒的?”
陈勇咳嗽几声,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不过,我能见姑姑一面也不亏了。”
“姑姑如今有伯父相护,不必认祖归宗,不要参与陈氏这一滩浑水了,万万要保重自身啊。”
后面这几句话,似乎是真的关怀。
方南枝却蹙眉:“勇哥儿,若真是长公主所为,她为什么要亲近我?为什么要你进京告状,岂不是自揭其短?”
小姑娘似乎没完全相信他,仍有疑惑。
陈勇苦笑两声:“大人物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的?或许是想彻底将陈氏灭了也说不准。”
方南枝黑黝黝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他。
“勇哥儿真的不知道吗?姑姑我如今厉害了,和太子有几分交情。”
“你不用怕,我会去求太子,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陈勇被少女这么认真盯着,不知怎么,生出一些不安来。
这确实是那人推算好了的,利用方南枝,让太子入局。
可是……
事情进展顺利,他又有些害怕。
陈勇勉强挤出笑容:“姑姑不用管我,以后,还是别来看我了,我不能让嫡出的血脉犯险。”
方南枝垂下小脑袋,一副帮不上忙的自责模样。
“咳。”祝冠峰清了清嗓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时间差不多了,方大人也该带女儿离开了,不要让本官难做啊。”
方铜明白,这头一次见面的戏码就到这里了。
他忙赔着笑:“是是是,我们这就走,多谢尚书大人、祝大人开恩,让我家枝枝能见见外祖父一脉的亲戚。”
刑部尚书微微颔首。
祝冠峰领着父女俩离开,方南枝临走还看了陈勇一眼,万般的话语,最终化成了无奈。
一直离牢房远了,祝冠峰才打破沉默。
“怎么样?”
方南枝挠了挠头:“感觉很奇怪,嗯,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提前想好了一言一行。”
他们聊天时候,她几次打断,陈勇都会思考后,再绕回原点。
祝冠峰笑了笑:“你倒是聪明。”
“祝大人,你们为什么对他动刑?”
按理,陈勇现在是苦主吧。
“因为他冥顽不灵,坚持盐矿的账本、书信,是他找到的。”
“可他这些年一直在流放之地,从没出来过。”
祝冠峰冷笑。
方南枝一愣:“可他刚才怎么提到了陈氏部曲,说是部曲给的?”
实在是奇怪,对着祝大人和尚书大人死活不说实话,宁可挨鞭子。
可她一来,就提到了陈氏部曲。
难不成还真是有什么姑侄之情?
“或许,他也在试探你。”祝冠峰意有所指。
方南枝抬头,水汪汪的眼眸看向他。
“前几日,方姑娘才提了陈氏部曲,今日陈勇也提了,这里恐怕有文章吧。”
祝冠峰继续。
方南枝低下头在沉思。
“证据不是部曲给陈勇的,或许是另外的人。”
“陈氏部曲藏了这么多年,陈勇非要把他们放在台面上,也就是说,给他证据的人在逼着陈氏部曲现身。”
“当年陈氏倒台,部曲不知所踪,这么多年还有人惦记他们,这些部曲身上有秘密啊,或许这个秘密,关乎着陈氏倒台的真相?”
方南枝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告诉祝冠峰什么。
祝冠峰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证据不是部曲给的结论,但也没质疑。
只是顺着小姑娘的思路去想。
“陈勇在试探你。”
“试探你有没有和陈氏部曲接触上。”
所以,部曲的事,要当着方南枝的面说。
方南枝小眉头蹙起来,那恐怕要让他失望了,陈氏部曲并不愿意见她。
“去见见陈九爷?”
祝冠峰冷不丁问。
方南枝点点头。
“陈勇不知道还有其他族人被请进京城了?”
祝冠峰颔首。
这次,他带路拐了好几个弯,去了一处牢房,这间牢房很大,还有一扇窗户,倒是瞧着明亮很多。
牢房里摆设着木桶、火炉、桌子等等。
有七八人或坐或站在里面。
“他们只是证人,本该另外安顿的,但两次刺杀,刺客丧心病狂,还是在刑部大牢安全。”
祝冠峰解释了一下。
不是谁都像方南枝一样,身边跟着那么多护卫的。
刑部也不可能派出几十个人手去保护他们,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方南枝点了点头。
她才走近,就和桌旁枯坐的一位老者对视上了。
老者的眼神本是愁苦,却在看到她的瞬间,瞳孔震颤,惊讶、茫然、夹杂着不可置信。
老者猛然站起身,几步冲向牢门口,死死抓着栅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