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方铜夫妻俩闹这一通,不仅让靳柯狠狠丢了脸,还成功把靳氏搅和进去陈氏的案子了。
在祝冠峰的“努力”周旋下,方铜夫妻俩走了,还把朗月清风留下了,可人家靳云庭非说约定的期限没到,让他们继续保护方南枝。
靳柯夫妻俩脸都气绿了,但他们什么都没说。
方铜夫妻俩“不服不忿”的走了,可靳柯的麻烦还多着。
他得给太子一个交代,他得应付祝冠峰,配合祝大人查老七,他儿子还得代他去方府赔礼道歉。
最绝的是,经过方铜的大喇叭,今天的事会传的格外快。
也就是说,他吃这么大亏,最后名声还毁了。
还不知道街头巷尾怎么议论他呢。
等方铜两口子回去,太子还在府上,审问影四没得到想知道的,但皇陵案有进展了。
起码太子知道,有一部分部曲,就藏在皇陵伺候。
而刺客又是怎么找过去,两方大打出手的。
这事说明,皇陵的管理出现了大问题,需要皇帝重视。
这会儿,方南枝和太子坐在池塘边,一人手里拿了根鱼竿,两人钓鱼玩。
将军府的池塘很小,以前也没养鱼,是主子想玩,管家特意去派人去买的鱼。
嗯,五六种鱼,每一条都是三四斤。
下人当着俩人面倒池塘里的。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了,方南枝一条鱼没钓上来。
主要是她走神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不安。
想到早上清衍告诉她的机密,想到影四的遮遮掩掩。
她莫名心悸。
带清衍来带影四,她是想表示,哪怕她势力不足、方府势力不足,可太子位高权重的,能接受陈氏部曲的秘密。
从影四的话里,她没听出陈子君对皇帝的不满,没听出陈府曾有造反之类的心思。
所以她猜测,陈氏部曲要做的事,和造反无关。
影四对太子也很尊敬,不顾伤势下跪,似乎隐隐有些激动但又克制住了。
比见到她这个陈氏遗女还要恭敬。
这更让她的猜测成真了几分。
可影四还是不愿意说,陈子君要他们守着什么。
方南枝就在想,如果他们守着的东西,害死了权倾朝野的陈子君,是不是也有可能害死太子?
加上太子说的,皇帝刚登基时候,世家的态度,退隐,不是一家退隐。
也就是说,陈子君得罪的不是一家,是整个世家利益。
那么,害舅舅,害陈氏的,是不是整个世家阶层?不是她先前想的靳氏那么简单了。
要是这样,那太子的权势也真不太够。
别看皇帝打压制衡世家,那也是不能撕破脸的。
有时候还得压制一部分,拉拢一部分,玩谋略才行。
方府更不够看。
他们只是误打误撞闯进京城的嫩芽,而每个世家都是一棵参天大树,不仅树根密密麻麻,树木高大粗壮,就连枝叶也是郁郁葱葱。
而世家合起来,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树林刮过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小嫩芽摧毁。
陈氏部曲藏着的秘密,真有这么大吗?
方南枝感觉自个站在风口浪尖,偏不知道风要从哪儿吹过来,或者下一瞬,浪花拍上来,她就稀里糊涂被拍翻了。
可她不想死,不想做个糊涂鬼啊。
她年纪还小,还没走遍天下,医术也不够精进,还有许多许多事没做呢。
清衍倒是钓上鱼了,可他不知道是不是有毛病。
总是把鱼钓上来,放水桶里,看一会儿,又放进池塘。
不远处的管家看的嘴角直抽抽,他还是去大厨房说一声吧,多做道别的菜吧,别等着鱼了。
以他们小姐和太子这么个钓鱼的法子,是等不到了。
“天气这么冷,就连护城河上也结冰了,倒是这处池塘,一点冰都没有。”清衍冷不防开口。
方南枝回神,她还真没太注意这点。
“或许是家里下人打理过了?”
清衍微微低头,看着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或许,哪怕天寒地冻,也总有不一样的风景。”
“不要怕,枝枝。”
方南枝眼中闪过诧异,她什么都没说啊。
清衍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是她肚子里蛔虫?
小姑娘还低头看了看自个肚子。
这个动作太可爱,太明显,清衍忍不住勾起唇角,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放心,我不是蛔虫。”
闻言,方南枝面上有点窘迫,不管怎么,把人想成蛔虫是不太好。
“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姑娘装傻,还挺无辜的回望人家。
清衍也不戳穿:“他们再可怕,朝堂也有可用之才,父皇并非昏庸之辈。”
是啊,朝廷上那些大人物,有雄心壮志、真为国为民的不少。
并不是各个都为世家谋私利的。
何况天下最多的人,恰恰是平头百姓,于天下人比,世家算什么?
皇帝也励精图治,有任用贤能之才。
“何况,枝枝,你还有孤。孤是太子,孤是储君,孤手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的。”
清衍这话透着强势和自信。
方南枝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还是头一次清衍在她面前展现这样的姿态。
这是太子该有的姿态,是未来天下之主的霸道。
方南枝莫名就信任他,心底的不安消散了很多。
然后就是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威风啊。
比如,外出遇到受人欺凌的人,她助人为乐,强势表示,放心,有我,我是方大人之女。
对方一听,三分震惊四分敬佩三分崇拜。
想想就兴奋,还有点小羞耻。
清衍就见小姑娘,不知为何捂着嘴偷笑,他疑惑。
他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不至于吧。
“见过太子殿下,下官来迟,招待不周。”方铜快步过来,面上全是恭敬。
说完还训斥管家,说他和二哥不在家,就应该请少爷从国子监回来招待殿下,不然没有“男主人”在,岂不是失礼?
管家乖乖认错。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听出来了。
方铜哪是说自家失礼,而是说太子失礼,知道自家没男子在,当家夫人也出府了,还不走,在府上哄小姑娘,多冒昧啊。
钱凤萍不动声色拧男人的腰,方铜疼的蹙眉,却不吭一声。
钱凤萍是埋怨他,这是干什么?人家太子刚给了玉佩,帮了大忙,让他去大闹天宫,怎么事一办完,这人就反过来为难太子。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可方铜觉得,这事靳柯是小人,太子就是根由啊。
要不是太子不注意分寸,他女儿能摊上这事?
倒不是真的怪太子,是他觉得女儿真的岁数长了,太子的举动又被人时时刻刻关注着,有些相处就不合适了。
“方大人,免礼。”清衍站起身,亲自把人扶起来。
方铜不想起,想给个台阶让清衍赶紧回宫。
可这小子看着瘦,力道还挺大,硬把他拉起来,他一点反抗余地没有。
“此番是我连累了枝枝,他们想往东宫塞人,是针对我,却找枝枝当幌子,是我没处理好,还请方叔见谅。”
清衍郑重朝着方铜弯腰。
吓得后者赶紧跳着躲开,妈呀,太子给他行礼,他怕折寿。
太子这样的态度,钱凤萍是真不好意思了,也不管自个男人闹什么幺蛾子,赶紧开口:“这怎么能怪你?是旁人心思歹毒,自个脏,见什么都脏。”
她是真心的。
靳柯在御书房说枝枝坏话,太子都已经出宫了,压根不知道,让他怎么处理?
太子也挺可怜,以前有病,其他人都面上敬着,心里不当回事。现在身体才好,一个个想让他成亲,也不是关心,是为了利益。
没了生母,都没真心给他操持这些的人,够惨了。
可清衍心底就没那么坦荡了。
靳柯是心脏,但他其实也差不多,对枝枝抱着旁的心思。
只有枝枝,是彻头彻尾无辜的。
“钱婶,多谢您不怪我,我一定让靳柯付出代价。”
这意思,事情还没完。
让方铜闹一通,还不是他真正出手。
“方叔,今日多有打扰,时辰不早了,晚辈先告辞。”
清衍知道欲速则不达。
方叔想要疏远他,他总要让叔看到他的诚意。
他很理智,知道方叔不是对他有意见,更多是对自身的不满。
方叔是很疼女儿的,可今日,女儿受了委屈。
他只能仗着太子的势,去讨个公道。
要是没有太子玉佩,方铜一个小小八品官,去靳府这么闹,直接就被人拿下了。
他公然骂靳柯老狗,靳柯有的是办法,让个不起眼的小官无声无息的从京城消失。
方铜是出气了,但他不安啊。
这次是太子帮忙,可以后旁人再欺负人,太子不能帮了,他这个当爹的官小,要是二哥的官职也不够,那枝枝不就平白被人欺负了?
不说别的,就这次的事。
要是没人撑腰,方铜只能暂时隐忍,等着以后报仇。
可等着的时间里,家里人不会怪枝枝,心疼她被人污蔑。
枝枝总要出门,别人家的小姐夫人会怎么说?不愧是八品小官的女儿,真是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
这么难听的话,方铜想想都觉得戳心窝子。
就算他女儿心大,不在乎流言蜚语。
但她还是大夫,女大夫,周老说过,他女儿一手医术的优势就是在治疗女子病症。
当下女子生病,找大夫也是很难的。
尤其一些难以启齿的病,私处长痘、月经不调等等,她们不会找男大夫。
也就是说,枝枝可能要出入旁人的后院看病。
可她要是名声坏了,那些小姐夫人的都会羞于和她为伍,更不会找她看病。
这是断枝枝的路。
这些心里,清衍看的很透彻,很清楚。
但他也要让方叔知道,与他这个太子相交的好处。
他有能力护住他想在意的人,更重要是,他与方叔一样,愿意一辈子无条件护着枝枝。
清衍真的走了。
方铜看着他背影都心情复杂。
他今日有些过分,或者说无理取闹了,太子都不动怒,还为了不惹他的眼,主动告辞了。
搞得方铜心底都有一丝愧疚。
其实太子一直在帮着他们,从府城开始,到现在,枝枝几次遇到危险都有太子帮忙。
他都感觉自个有点过河拆桥了。
钱凤萍直接瞪他:“你说你,这是怪的着太子吗?”
“我们和太子,怎么也说自己人,自己人偶尔互相牵连不都是正常的吗?你因为这个迁怒人,不就是是非不分?”
人和人一旦有了关系,不管是亲人,或者朋友,有相互帮衬时候,就有被对方牵连时候。
不能总共享好处,沾人家光,受点牵连就不高兴吧?
没有这样做人的。
方铜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怪他。”
这道理他是懂得,他就是觉得,觉得……唉。
他当官这么久,也不是白当的,听了不少八卦,知道皇家是很变态的。
出过三岁的太后、十岁的皇后,还有十一岁妃子就生子的……
可见皇家成亲也不一定要年岁够了的。
他真不想女儿被搅和进后宫啊。
方南枝已经收了鱼竿,交给下人。
“爹,我和太子是好友。”
显然,她也觉得爹的态度不太好。
方铜看了眼懵懂的女儿,叹了口气,那些不太好听的宫中秘闻,怕污了女儿的耳朵。
方南枝见爹这样,就换了个角度劝。
“爹,满京城的人,谁不想和太子交好啊,别人还没门路呢,我们都深受太子信任了,不能往外推啊。”
一开始,知道时君衍的身份,她就想着抱小伙伴大腿。
嗯,抱上了,感觉还不错。
她一个小官之女,几次化险,都靠着小伙伴呢。
她爹当官,她二哥当官,都为朝廷卖命,朝廷是皇家的,以后是太子的,去得罪太子干什么?
她不太理解。
方铜也想到这点,嘟嘟囔囔:“那小子没那么小气。”
刚才还殿下呢,这回变那小子。
其实方铜和方银从来不想得罪太子,只是防备女儿和太子来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糟心了。
他们哥俩也不傻,知道有关系不用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