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杏寿郎是去干什么了。”
矛盾并未消失,火药味依然存在,只是因为第三人的出现,将火苗与火药不容置喙的分立两侧,一切才显得和谐不少。
“是去巡逻了吧。”
天元状似无意的接嘴,杏寿郎却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含义。
“是啊,虽然说鬼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很安静,出没在外的鬼变得越来越少,就好像大家都在忙着找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忙的不可开交一样,但巡逻还是不能落下的!要时刻警醒戒备,防患于未然才行啊!”
“喂,炼狱。”
杏寿郎讲的自然,天元却从他开口开始就皱起了眉,无声地在凛光视野之外做着表情打着手势,但杏寿郎只是注视着凛光,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从刚才开始你的表现就很奇怪哦,天元。”
在杏寿郎做出回应之前,先开口的是凛光,男孩不再只是盯着杏寿郎,而是侧过身拧过头,注视着他,四目相对时天元能感受到背后有一瞬的紧绷发凉。
虽然伪装的实在精湛,到说到底还是鬼,就算外表再像是小孩子,也改变不了伪装外壳之下恶劣的心,稍有一点让他不满这就已经开始露出尾巴了。
“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我也就没有含蓄的必要了,从刚才我就说了,小子,不要装的真的像个小孩一样,你也说了,你是鬼,我们是鬼杀队,即使因为现在的特殊情况而选择和你暂时和睦相处,但我们也只是单纯的短暂合作关系,你是鬼,从前吃人的事实不会因为现在给出的贡献而抵消。”
这就不能被称之为是好了。
即使迟钝如凛光,也能清晰的从这段话中感知到那种不妙的情绪,戒备、警惕、不满、厌恶,也许都混杂其中,也许都不够强烈,但确实难以忽视。
气氛微妙的凝滞住了,天元在等待凛光的回答,而杏寿郎看向天元,是要开口的样子,他会说什么呢,凛光有一瞬好奇,但也仅仅一瞬,他在那之前先发出声音,夺走杏寿郎开口的机会。
“所以呢。”
现在气氛真的凝固了。
“所以呢,天元,你想要说什么。”
凛光注视着天元,看着那张脸上略微带着的伪装性的笑容在转瞬间消失殆尽,那张脸完全冷下来了,开口的声音语调都被压得更低。
“你是鬼,不要好像和我们很亲近一样的贴上来,离炼狱和蝴蝶远一点。”
天元很高,很高,也很壮,所以当他这样微微弯下腰,即使是坐着的姿态,即使用一只手支撑着地面,也一样的具有威慑力,就像是即将狩猎的大型猛兽,悄无声息,内敛,却极具气势。
“做不到。”
但凛光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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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阳终于西垂,在将最后一抹光芒以晚霞的姿态留给人间后,终于陷入了休眠期,跟随着太阳劳作的人类,也因此要开始休息。
他们就是那时候告辞的。
两个男人慢慢的走在路上,一个靠前些,一个稍稍落后,却并不被落出太远的距离。
“喂,炼狱。”
“我在听!”
行进的凌乱脚步在这时候只剩下一个,两人之间终于被拉出了稍远的距离。
“你真的把那家伙当做是小孩子对待了吗。”
脚步声停息,这一刻只有晚风吹过的声音最清楚,风声带来遥远的讯息,鸟叫,蝉鸣,似乎还能听见更遥远处流淌的河流。
“凛光是朋友!”
“他是鬼,炼狱,你忘了吗,我们亲眼所见,在游郭的时候,他在拼命的保护那两个上弦鬼,他对你和不死川用血鬼术,你都不记得了吗。”
风模糊了人的声音,其实倒也没有那么大,天元想也许是因为他开口的声音不如往日洪亮,但他确信炼狱还是听到了,因为停住步伐的男人转过身了,那双眼睛看向他,一如以往的坚定。
“我记得!当然记得!真是很厉害的血鬼术呢!”
“喂喂喂,这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吗!那样的家伙,如果想的话,就算是现在,也可以轻易的就杀掉不知道多少人。”
“你不是也说了吗,如果他想的话,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不是吗!”
这像是一种强词夺理,但理由充分,这个理由还是他亲自给出去的,天元伸手拍上额头,短暂的因为无语而沉默,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他迈开腿走向杏寿郎,后者站在原地看着他靠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炼狱,也许他现在确实是这样,他现在不杀人,也不害人,但他是鬼,即使我不想承认,但他依然是很强大的鬼,完全就是上弦,他杀过人,吃过人,只是目前还没有朝我们动手而已!”
天元开始感觉有些急躁了,这种担心是自从柱合会议之后就开始逐渐氤氲的,但那时候尚且不明显,因为活捉凛光只是一个想法,不说那个男孩到底多难找,就说抓到他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那时候那种危险是不明显的,是不明确的。
但真的听到那家伙被带回来的消息,就不一样了,虚无缥缈的危险成为了悬在头顶的利刃,似乎下一秒就随时可能落下。
蝴蝶说凛光不会在这里杀人,灶门家的小子也一口咬定凛光没有危险,但他不信,即使炼狱也这么认可,他不信,他亲眼见过那小子的实力,他在保护上弦的时候完全就是危险的化身,那种速度,那种反应,那种力量,如果他想,死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这样的危险是无法被忽视的。
天知道他今天看着男孩抱着炼狱的瞬间心里有多紧绷,那只可以挡下他拳头,可以轻易握住他刀刃的手掌,就那样抱在炼狱的腰上。
能踹飞另一只鬼脑袋的腿就离得那么近,连嘴里的尖牙距离炼狱的脖子都有那么近,如果他真的突然暴起杀人,谁能从他的手下救回当时就在他身边的炼狱。
天元问自己,至少他做不到。
即使是坐在旁边的他,也没自信能保住他,那其他人呢,这里的其他人呢,那些只敢围在外面的那些没有抵抗手段的小姑娘们,她们要怎么办。
“我知道。凛光很危险的事,以及他是鬼的事,我都很清楚的知道。所以到最后一刻,我会亲手斩下他的头,作为朋友,作为鬼杀队的炎柱,我不会放任他伤人。就像灶门少年相信他的妹妹祢豆子一样,我也相信凛光,但与祢豆子不同,凛光伤害过人类,他也许也吃过人,所以他的罪责是不会消失的,那些恶是会被铭记的......”
杏寿郎看向天元,面对那张充满担忧的脸,他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他能理解,也认同,只是他曾经确实的见过凛光作为‘不像是鬼而像人’的那一面,他愿意相信凛光是真的想要改变现在的一切。
作为朋友,他因此交付出信任。
“我现在这样对待他,是因为至少现在,他是我们的战友,是我的朋友,凛光愿意和我做朋友,他愿意克制住身为鬼的一切,就像个孩子一样,就这样安分的在这里,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至少现在,至少在这里,我也愿意就这样对待他。我理解你的担忧,天元,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
手掌落在肩上,沉沉的一下,天元几乎无奈的笑出声。
“真是......完全对你没办法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好好地看好这小子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