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的,这样问题的答案依然没能在凛光的心中诞生,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凛光却好像稍微有了一点思路。
但在这一刻,突兀降临的灵光乍现就像是在燎原火焰中滚出的一个毛线球,虽然不断的朝着火焰未曾侵蚀的方向翻滚,但那根散落的线头却已经被火舌追上,这就是一场赛跑,路途上却充满了障碍。
锤子落地的那一刻,无形的警钟敲响,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诞生了微妙的压迫感。
和之前的几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也不会是一个层级。
锤子离地,在惯性下挥舞,风在那一瞬间就起了,分明是还未开始交手的,阵仗却像是已经占据上风一样,在平地独自掀起了一场独属于行冥的风暴。
抬起的腿在踏下时像是爆发了一场山洪,地面龟裂出纹路,碎石被从地面掀起,锁链叮当碰撞,巨锤杀到眼前的动作比任何一次刀锋都难以捕捉,几乎是靠着揣测的预判才躲闪开的,但下一锤顷刻间又杀了过来,似乎完全不在意第一下到底有没有砸中,又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能躲开。
这算得上是相当艰难的一次交手了,说是交手,但实际上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有点像是欺负了。
凛光想,对方挥舞的不是刀刃,力道大的惊人,于是速度也变得可怕,两者叠加,这就是不能用任何身体部位去尝试阻挡的进攻,除了躲闪没有第二个选项,他的手里没有刀,即使是有,凛光也并不觉得自己能靠着单薄的刀身去硬接下这样的一击。
本来尚算得上是空旷的场地,在行冥挥舞的密不透风的进攻下也变的狭窄,凛光为了躲闪不得不将战场扩展开,那些树木几乎没能成为阻碍,在巨锤经过时,粗壮的树干也只能沦为炸开的碎末。
这也能算是人类吗?
轻微的吸气声表达出无法抑制的惊讶,这样力量的鬼见过不少,但人类,还确实是少见,不,何止是少见,简直是独一个。
像是一场泥石流,凶猛的席卷着朝他冲来,无法阻挡,甚至连奔逃都需要竭尽全力。
上次遇到这样的场面还是面对黑死牟。
如果是别的鬼会怎么做?
只是短暂的走神,甚至不是特意的分神,只是下意识的揣测,但这样片刻的走神也足够致命了,铁锤追上身体,将落在最后的小腿炸成血沫,碎裂的腿骨在瞬间生长,血肉同步覆盖,落地之前身体就已经恢复。
但这样也足够成为教训。
想别的是来不及了,凛光所能做的只能是专注于眼前,对方本身就是瞎子,血鬼术对他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既然是瞎子,又是怎么捕捉到他的?是耳朵?还是直觉?
填空题难做,选择题却不难,排除选项就行了,凛光轻轻吸气,在后跳的瞬间将呼吸声咽下。
风在这一瞬间停下。
像是猛虎在追捕时却突然察觉眼前猎物消失一样,惊讶又无措。
但用无措来形容行冥显然是不恰当的,凛光甚至很难从那张脸上看出是否存在惊讶,眉眼紧皱着,身上的肌肉依然紧绷,锁链在身体的移动下哐啷作响。
好消息,揣测是正确的,对方是靠着声音来捕捉的,因为他一直刻意逃跑躲闪甚至将战场不断转移,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成为了清晰的指向标,但在声音消失的瞬间,对方就真正的成了“瞎子”。
锤子最终还是飞出,朝着凛光最后一次发出声音的方向,树立在那里的树木成了替罪羊,在巨锤的重击下失去了半截身体,又顺着重力倒下,但除去树木本身的声音,却再没有第二个异响。
于是这次,凶猛的巨兽终于彻底停下了,围观的看客在声音停止的瞬间也朝着战场奔袭。
“悲鸣屿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悲鸣屿先生,没事吧。”
“悲鸣屿先生……”
问候一声接着一声,呼唤的是一致的名字。
像是某种无形的暗示。
滚向悬崖的毛线球最终没能逃过火焰的灼烧,等抓到时,攥在手中的只剩下一捧灰,但即使这样的灰烬,也足够成为提醒,舒展开的掌心中被漆黑的尘埃留下一个未被提起的名字。
凛光。
这就是原因了。
因为他。
因为他是鬼。
确实怪不得任何人,因为怪他。
怪他是鬼,怪他站在这里,怪他依然存活,怪他还会呼吸。
这就是凛光不愿思考问题的原因之一了,思考出结果并不会影响什么,并不会改变什么,得到答案的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意义,不用再思考,不用再追寻,连前进的脚步都失去价值。
答案出现的瞬间,除此以外的其他就消失了。
“喂,臭小子,躲哪儿去了,除了躲猫猫就没点别的本事吗?”
“凛光———已经可以出来了哦——”
“不会是趁机跑了吧。”
“应该不会才对,真的想跑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凛光才不会做那种事!”
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打断争论,从树上落下的影子也在同时结束了这场刚刚掀起帷幕的辩论。
“没跑哦。”
凛光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如此陈述。
————
————
“小凛光怎么一直看着我呀~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也许是目光太过直白,又或者对方生来就对于视线更为敏感,第三次望过去时,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蜜璃蹲下来主动询问,凛光将脑袋偏出一个弧度,脑袋运转着斟词酌句。
“没有,只是在好奇。”
他坦言。
“好奇什么?”
无一郎被声音引入这场本来只存在于角落的讨论。
“嗯……好奇蜜璃明明和杏寿郎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却总觉得蜜璃和杏寿郎一样,声音一样,性格一样,连吃饭时候的样子也一样。”
在往嘴里塞着糕点的杏寿郎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时和同样嘴边粘着糕点的蜜璃对上视线,两双眼睛同时望向凛光时,无一郎也恍然间意识到那种相似感。
“因为我之前跟炼狱先生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吧!在想要加入鬼杀队的时候,就是炼狱先生负责指引我呢,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前辈呢!教学很认真,又很让人安心!”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凛光眨了眨眼,看看蜜璃又看看杏寿郎,倒是突然理解了,毕竟是杏寿郎那样的人,如果和对方一起相处着度过很久的话,会变成那样也是自然……吗?
如果是他,如果是跟着杏寿郎一起成长,他也会有机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能够大声的欢笑,能够开朗的招手,能在阳光之下奔跑,能够尽情享受美食,品尝世界上所有味道。
“不过凛光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点啊。平时都不太会有人注意到呢。”
蜜璃抱起胳膊,手掌贴着脸颊同样歪着头好奇。
“凛光是为了想要吃到糕点才会突然这么说吧。”
无一郎的话让低垂着脑袋的的男孩重新抬起头,那双垂下时像落满尘埃的眼睛在扬起时又布满了星光,倒映着属于月的光,属于夜的光。
如果在冬天,也许会显得更漂亮,无一郎想,现在是夏末,不久是初秋,再之后就会是冬天,凛光会喜欢冬天吗,属于冬天的凛,属于夜晚的光,他会在冬日夜晚的雪地里成为一道光吗。
“无一郎和杏寿郎就一点也不像。”
意料之外的回答,却又合乎情理。
“为什么?”
蜜璃追问,给了凛光将抛出的引子续下去的机会,也将视线集中过去。
“因为无一郎是坏人。”
这下除了还未反应过来的蜜璃,和似乎从未露出过笑容的行冥,围坐了一圈的少年们都忍不住或偏过头或扭过脸的勾起唇角了,连被称作坏人的无一郎都在愣了两秒后没忍住笑了两声。
“凛光果然就只是小孩子啊!”
“不是小孩子了。凛光比杏寿郎大多了。”
“那要叫你哥哥吗?!”
“好啊。”
“你小子还真是给台阶就上。”
“啪。”
“痛。”
“哎呀!不死川先生!不要打脑袋啊!”
“他是鬼,不会这样就死的。”
“那也不应该对着脑袋敲吧,不死川。”
“伊黑你来说!”
“嗯……是不该敲脑袋,应该直接把脑袋砍下来。”
“砍下来的话我会死掉哦,小芭内。”
“都说了礼貌一点不要那么自然熟的直呼其名!”
“痛。随便打人的实弥才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