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架黑色的直升机如巨鸟那样掠过天空，掠过车水马龙的上空。
“哪来的这么多人？”沧月顺着舷窗往外瞥了一眼。
直升机已经飞了四个小时，下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他们正在前往什么有可能关乎到整个世界安危的地方，而是像某个热闹的步行街。数以万计的车组成了一条几百里长的光带，光是看着这样熙熙攘攘的公路就能想象到下面喇叭声、刹车声混合到一起的吵闹声。
“这些人是从世界各地过来避难的...”凯瑟琳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无悲无喜，“前面是m-5地区附近唯一的人类聚居地。”
她指了指前面，沧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才注意到，他们飞行航线的前方是一座城市。
整个城市的灯都是暗的，坚硬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高楼远看去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方形笼子。通向这条城市的高架路上车流涌动，车灯汇成一条光流，这条光流中的每一点光都像一只萤火虫，它们被这条弧形的、细长的高架路束缚在其中，只能使劲地向前奔，寻找出口。
“锁雾城。”凯瑟琳的声音在舱室内响起，“这是那座城市的名字。”
沧月皱了皱眉：“你确定那是人类的聚居地么？”
“是的...”凯瑟琳忽然顿住，“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在孤看来...”沧月在玻璃上缓缓划出城市的轮廓，“这城市怎么也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
凯瑟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整座城市沉浸在彻底的黑暗里，没有一盏灯火，没有一丝动静。那些高耸的建筑就像巨兽的骸骨，静静匍匐在浓雾中。
一座有人生活的城市，不该如此寂静。
“这...”凯瑟琳的声音突然干涩起来，“两天前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
凯瑟琳话音未落，一股寒意突然爬上脊背——她想起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收到驻防部队的例行汇报了。
她一把抓起通讯器，指尖发凉：“02中队，听到请回答。这里是凯瑟琳。”
静电噪音在听筒里嘶嘶作响，像某种活物的呼吸。
“02中队？”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任何单位，收到请回复！”
回应她的只有电流的杂音。凯瑟琳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们...”凯瑟琳看向沧月，脸色惨白，“也‘消失’了。”
“看起来也不像是断电了，你们军方的效率应该不会这么差。”沧月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只是在点评一部电影，“那么要么就是有东西进去把人杀光了，顺便把这些楼里的灯都关了。”
“您真幽默。”凯瑟琳苦涩的笑了笑。
“孤只是指出客观的可能性，并没在开玩笑。”沧月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起伏，“如果不是这种可能的话，那就是有某个异能者在这里发动了异能导致的这种效果，这反倒是个好事。”
“为什么会是个好事？”凯瑟琳瞪大了眼睛。
“如此大范围的持续性异能，必然有施术者在维持。除非是源于地球本身的力量，比如我的驭冰之术。”沧月瞥了凯瑟琳一眼，“笼罩一个城市的异能，如果不必维持这世上恐怕只有孤和黑月能做到，显然，黑月不会站在对立面。”
舷窗上的冰花悄然蔓延，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真相还不必现在揭晓，比如那些尚在虚空中盘踞的古老神明。毕竟，他们都在她的掌控中。
飞机毫无征兆地猛烈下坠，如同被无形巨掌拍落。
凯瑟琳刚站起身，整个人就被甩向舱壁，手肘撞上金属架发出闷响。她试图抓住座椅，但第二次更剧烈的颠簸让她彻底失衡，重重摔倒在过道中央。
“怎么回事？！”一直在小憩的破军被直接从座位上弹起，右手一把抓住跌倒的凯瑟琳，险险抓住安全带才没飞出去。
贪狼也醒了过来，他抓住座椅扶手翻身半跪在地：“我们被攻击了？”
只有沧月仍端坐原位，连衣服都没有散乱。
“看前面。”她声音冷彻。
众人几乎同时扑向舷窗，紧接着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
浓雾中缓缓升起一道庞然黑影，它大的可怕，光看高度可能和那具东域之主的龙骨相差无几，那些城市中的高楼甚至只到它的膝盖。它保持着基本的人形轮廓，但双臂长得异常，几乎垂到膝盖以下。过分瘦长的身躯在翻涌的雾气中扭曲变形，显得格外诡异。
“我操，双手过膝，刘皇叔！”破军瞪大了眼睛。
“其实我觉得更像minecraft的末影人...”贪狼补了一句。
“这种时候你们俩还他妈要说烂话吗！”凯瑟琳骂道。
“你管我！反正你又不能再和我离一次婚！”
凯瑟琳没再理睬破军，她抓起对讲机：“导弹准备！蜂巢火箭准备！”
机舱内，红外警报声尖锐地连成一片。无数武器锁定装置同时启动，将空中那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目标光圈中央。
“开火！”凯瑟琳的吼声撕裂了空气。
死寂的城市瞬间被炮火映亮。导弹拖着炽热的尾焰划破夜幕，交织成一张毁灭之网。
就在弹幕即将触及的刹那，那道始终静止的巨影动了。
它抬起那双长得异常的手臂，朝着漫天火光轻轻一握，仿佛只是掸去衣袖上的尘埃。所有光芒在它掌心瞬间湮灭，连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起，被彻底抹除在夜色中。
“这怎么可能...”凯瑟琳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中倒映着完好无损的巨影。
“不是毫发无伤。”沧月的声音像冰刃划破空气，“是你们的攻击根本没能触及它实体。那些导弹要么穿透了虚影，要么就是被吸收了。”
“吸收？”凯特琳猛地转头，“你是说它吃了...”
“这不是生命体，更像是某种力场实质化了，孤感知不到任何生命波动。”沧月凝视着重新归于静止的巨影，眼底泛起寒光，“你们失踪的士兵，或许和那些导弹的目的地一样。”
沧月抬手打了个响指，舷窗边瞬间凝结出数道冰棱。但冰棱尚未成型就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射向黑影，在接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沧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兴许...你们之前一直寻找的引力源，就在其中。”
“您的意思是...”凯瑟琳的声音发紧。
“闯进去。”
“沧月大人你是认真的吗？！”贪狼惊恐的看向沧月，“那玩意儿里面是什么不好说啊！万一进去了死的渣都不剩了呢？”
“不必担心。”葵·波波娃从驾驶舱缓步走出，推了推眼镜。
“卧槽，搞科研的怎么也来凑热闹？”贪狼瞪大了眼睛，“你的作用是什么啊，真的有强敌的话你不会被秒成渣吗？”
“管好你自己！”葵·波波娃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我一直在监测引力场数据，这个力场的光谱特征与异次元之门有87%的相似度。也就是说，它本质上是个巨型可移动传送门。”
“看！”破军猛地指向窗外。
黑影的双臂缓缓展开，在浓雾中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十字。那双长得异常的手臂开始向直升机合拢，如同神明要攫取掌中的飞鸟。
“正合孤的意。”沧月迎着重压站起了身，“孤也很想看看...它会带我们去到什么地方。”
黑影的双手骤然合拢，窗外瞬间陷入了彻头彻尾的黑暗，机舱如同被投入振筛的铁盒，所有未固定的物品都在疯狂跳动。破军死命抱住座椅底座，整个人像风中芦苇般左右甩动，凯瑟琳死死的抓住他的手，额头撞在底座边，额角渗出献血；贪狼单手扣住舱顶安全杠，另一只手仍试图去抓滑行的武器箱；葵·波波娃的眼镜飞了出去，她背后伸出两只巨大的蓝色鬼手抓住了机舱顶，自己的两只小短手徒劳的摸索飞出去的眼镜。
只有沧月单手扶着座椅靠背，身形稳的如履平地，她看向窗外的眼神依然古井无波，像是女王驾临于此，准备巡视自己的领地。
不知颠簸了多久，在某一个瞬间，一切突然都寂静了下来。就像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风声、金属摩擦声、众人的呼喊声，所有声响瞬间消失。
一阵无形的寒冷缓缓地蔓延开来，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阿嚏！”
黑月猛地打了个寒颤，茫然望向眼前这片令人心悸的海域。
海水是浓郁的墨黑色，仿佛深不见底的巨兽口腔。大大小小的浮冰相互碰撞，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即便镜瞳正在运转，他的视线依然被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阻隔，海面下像是另一个被永久封存的宇宙。
他俯身凝视，脚下的浮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偶尔有苍白的异物在冰隙间一闪而过，分不清是鱼群还是别的什么。
黑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浮冰上。
“你妈的，玄月，你他妈也没告诉老子该去哪儿啊！”